虽说他不认为宁王一个文弱王爷能把自己怎么样,但狮子扑兔亦尽全力,他可不想阴沟翻船。
楚煜鸢自然明白这个道,沐文轩出京本就是考虑好的事情,便是沐文轩自己不说,他也会多安排些人随行。
只是看着沐文轩有点抑制不住的激动眼神,他只是突然有了些感叹。
自从佑盛十七年沐文轩平复西北骚乱,就被先皇一道圣旨拘在了玉京城,整日活得战战兢兢,也就是楚煜鸢登基之后,多有仰仗,他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想来习武之人都是需要一片广阔天地施展手脚的吧。
楚煜鸢垂眸,看着沐文曜说道:“阁老言之有,只是三百人确实少了些,这样吧,着沐文轩领骁字营三千精兵前往云华府调查。”
骁字营乃是西北三军的精锐之一,在京都北侧驻有五千人。
沐文曜瞥了一眼庄瑞,庄瑞条件反应性地当即跪下,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说什么:“陛下三思啊!如今国库空虚,肃州府方才遭了水患,如今银钱用都在了百姓生计之上!骁字营为骑兵,这一动,兵马可是在与百姓争粮啊!臣恳请陛下三思!恳请陛下多为百姓考虑啊!”
说完伏地不起。
想来是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庄瑞再开口时没了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指使,反而变得装模作样起来。
楚煜鸢要的就是他一直强调国库空虚,待他说完,开口道:“卿言之有,故而此事便不动用国库了。此番沐将军领兵出行,由内务府提供军需,沐将军,嗣后寻苏姜为你安排。”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寂静。
群臣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众人一时拿不准,是不是神人传法让小皇帝兴奋过头,当真以为自己大权独揽了吗?
三千兵马,尤其里面还有精锐骑兵,这军需可不是小数字,如今内务府在后宫沐太后手中,太后怎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沐阁老还可以用江山大义君臣之名相压,太后可不吃这一套啊,她不用仁孝反捅一刀,恐怕都是心善了!
而众人中唯有沐文曜脸色难看至极。
其他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吗?沐文轩非出京探查不可,所以这军需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户部哭穷难道不是惯例吗!按照以往的经验,小皇帝不应该退而求其次吗?!户部出不起三千兵马的粮草,难道还出不起五百,出不起一千吗!
小皇帝怎么就敢让内务府来接手?!他难道还想趁此机会将内务府拿回去?!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他又无从反对,如今户部把百姓都抬了出来,帝王体恤说用自己的私库,他如何能反对?否则一顶“有心协助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就算再怎么自诩权势滔天,也堵不住底下的悠悠众口,清不掉人心的疑虑重重!
沐文曜暗中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这意外导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陛下体恤民意乃是我朝之福,只是,内务府一群内侍公公,从未办过军中的差事,军需供应不足,难免寒了沐将军和众位将士的心啊!”
沐文轩顿时超级大声地冷笑一声,回音涤荡大殿。
沐文曜眼角一抽,差点没能保持住表情。
江一晨差点乐出来,只觉得这位沐将军着实是个妙人。
楚煜鸢目的达成,内心满意,半点不受影响,心平气和:“让军需官接手便是,想来沐将军不会让朕失望。”
沐文轩立刻接话:“陛下放心,交由臣便是,保证将军需之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声音之大,震得离得近的几个老臣脑袋嗡嗡直响。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又是将一件可能动摇国本的事宜定了下来,朝中却又无人能置喙。
哪怕沐文轩出宫乃是自己的算计,如今算是计成了一半,然而沐文曜依然糟心至极,散朝后谁都没,阴沉着脸径直出宫回了府邸。
余下臣子三三两两,边走边交谈,言语中隐喻暗语,无一不是在说着这天要变了。
挟神人传法赐种之威势,楚煜鸢借助大朝会,一是将封和济这个老狐狸以及工部绑上了自己的船,日后为发展系统口中所谓的“生产力”做准备;二是借着国库空虚的由,将内务府收回自己手中,虽说太后势必要在其中使绊子,自己正好借机清内务府,如此,虞景天交上的白银方才有地可去。
如今两个目的均已达成,却只是万般险阻第一步而已,沐文曜今日朝会上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其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势力,只怕哪样推进的都不会顺利。
好在这几日,他经常借口讲史召见虞景天,暗中商议了不少应对手段,如今也只能相信虞大人的信誓旦旦了。
至于封和济……这老狐狸盘踞工部这么多年,总不至于真的一点抗衡沐文曜的手段都没有吧?
楚煜鸢脑海中反复思考,却也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毕竟没能正面接触过朝臣,并不能准确知晓众臣的性格和手腕,他选中封和济,一是从工部的奏折中发现此人向来就事论事,言辞朴素但条清楚,乃是一众华而不实奏折中难得的务实,二则是,他读着那些工部偶尔上来的繁花锦族的请安折,总觉得里面有种针对沐家的阴阳怪气。
今日朝上的试探倒是效果不错,至于封和济究竟值不值得信任,也只能以观后效了。
楚煜鸢梳清楚这两人,念头转到了苏姜身上,这最后可能的阻碍应当就落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