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她抬手推开殷无渡的指节,托着下颌观摩他良久,终是下定决心:“殷无渡,你想不想知道飞升前的凡间记忆?”
殷无渡被她问得一怔。
半晌,他“哈”地笑出声来,反手往床榻架子上一搭,嗤道:“既已斩断尘缘,我为何要想起来?那些没用的东西,忘了便忘了。”
“……”她顺势悄然朝着空青的方向挪出几步。
同这来历不明的散修相处时,她浑身琳毛都倒竖起来。
与那个人放肆言行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手很冷,没有体晏。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动作却极其守分寸,即便是他们针锋相对的那几息,也只是虚虚抚过她腰间衣料,几乎没有触碰到她。
晏琳琅垂眸,看着这人被血污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但就在她动作的瞬间,那人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地伸出那条七拐八弯的手臂,把她严严实实又摁了回去。
晏琳琅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看见他偏头吐出一口血,血液滴滴答答溅在草奚上,拖拽出一片暗红色的澜痕。
晏琳琅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内脏碎片。
奚长离:“……”
这人没事吧。
光肉眼看着都触目惊心的伤势,那人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的情绪。
殷无渡随意抹了一把唇畔的血痕,语气稍微淡了点:“别动。”
“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去别的地方。”
晏琳琅或许应该松一口气,然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趁情咒没有发作时,将话说明白些,“那就好。我既然决定封印七情,而神主也已断了情丝,我便不该继续放任自流,与你有超出召神契约外的任何接触。”
殷无渡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神情一淡,微眯眼眸:“你什么意思?”
“就是神主想的那个意思。”
晏琳琅起身下榻,裙裾迤逦自少年的手背淌过,指缝中沁凉的青丝在不可抑止地溜走。
“林墨玉,今日我不杀你,来日必会有其他人来杀你,”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任人宰割之人,“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你们人族修士不是最讲因果,谁骂你、你便骂谁,谁打你、你便打谁,可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林墨玉疯狂挣动,体内灵气肆虐,目眦欲裂,“你怎知他们背地里没有嚼我的舌根,不过是一群卑贱之人,我凭什么不能杀他们?!”
晏琳琅脸色瞬间沉下来,眉目间杀伐之气尽显,森冷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墨玉脸上,犹如刀割,无端令人胆寒。
天行有常,她修杀生道尚不能随意杀人,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林墨玉仅仅因猜测亦或嫉恨一个人,便可随意杀人,此等行为与修罗何异?
林墨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她被晏琳琅浑身气势刺激地猛然清醒过来,顿时心生惧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瞥了眼跌落在不远处的赤雩,暗中掐诀调动绑在后腰处的匕首,嘴上抛出秘密吸引晏琳琅的注意力,“你可知,林墨芝为何要留在林府?”
“为何?”晏琳琅顺着她的话问道。
她并非没有发现林墨玉的小动作,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示意隐去身形的奚长离收起威压。
“因为······”
林墨玉突觉身上压力一轻,当即驱动匕首,全力刺向晏琳琅。
眼见匕首就要刺入她的心脏,晏琳琅胸前却迸发出一股幽蓝光芒,化作灵盾将她保护起来,分明是佩戴着某种护身法器。
林墨玉见状愈发嫉恨,咬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握住匕首,倾尽全力想要突破护身法器。
晏琳琅冷笑,“长离,杀了她。”
语毕,那匕首瞬间脱离控制,利刃倒转刺进了林墨玉的胸口。
她怔怔垂眸,胸前血迹一点点晕染开来,不敢相信般又抬头看了眼晏琳琅,这才察觉到锥心痛意。
林墨玉眉头紧蹩捂住胸口,鲜血染红了指尖丹蔻,红得愈发妖艳,死亡的恐慌感席卷了她。
涣散的瞳孔死死瞪着晏琳琅,她踉跄着前行两步,忍住痛意咬牙握紧胸前匕首,随后猛地拔出,向眼前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