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心向上摊开,言道:“眼下时辰确实不早,夫郎快躺下闭眼歇息,换妾身来念给你听罢。”
之前于香山上出来时,他每夜亦是这般为她念书解闷的。
闻言,闻人策下意识便想出言拒绝。只是瞧见她此刻灵动含笑的神情,话语忽地哽于喉中,静默着注视了良久,方才于她的催促下被动地抬手。
他声音中含着轻微喑哑,笑道:“好,有劳夫人。”
暖意随着相触的手落于肌肤,带来近乎灼热的暖意,他心头发烫,长翎睫羽亦是跟着轻颤。
之后,他顺着她的心愿侧下身,动作缓慢地枕于她双腿上。
鼻息间充斥的俱是女子身上温香,泠泠玉击之音于耳边轻声念诵,婉转动听如若莺啼。
外头雨丝沙沙坠落,于车盖上发出敲击轻响。
阴云隐去朦胧银月,笼着无边清寒之天际,还有浓稠到化不开的深沉情愫,仿佛良人隔着那寒冷深寂的雨幕,望入那暗沉夜色将褪未褪的穹宇。
风轻吹,惹得一阵秋叶簌簌。
万籁俱静,原本偌大的天地倏忽间又变得格外狭小,似乎只余下正相依着的二人。
静谧室间,有无形情愫潜滋暗长,与窗外细密飘摇之风雨交融,不期然汇成一条澎湃暗流,逐渐蔓延汹涌至整个心房,最后又浩荡东逝,直奔向那万千山野,终其一生亦再难收回。
心神俱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然渐渐地,他有些听不进去。
他半垂着眼,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女子认真的神情,视线若化实质,似要将这一幕牢牢临摹刻画进脑海,终生不忘。
受祖父之训二十几载,他一直谨记寡欲清心之箴言。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方可长久。
然于她,他当真是贪得无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愈靠近便愈是惶恐,愈珍爱便愈是患得患失,情之一字,从古至今,便连圣贤也难解其意。
她是蔓,早于无声无息间侵袭根植入他心间。若求清心无欲,除非将蔓彻底拔除,否则难以不念,难以不爱。
然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便不可自抑地感到一阵惶恐,与近乎剜心之极痛。
所幸眼下她就在自己身边。
这次,乃是明珠主动向腐朽帑椟投落。
玉郎瞳深如夜,心中甚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