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武皇对太女新诞下的一双年幼子女竟然这般喜爱,可见太女虽然长年在外,她在武皇心中的分量却没有降低分毫。
那些想要趁着李令月不在,离间武皇与李令月母女感情的人,只怕要失望了。
上官婉儿见武皇心情很好,上前凑趣道:“两位小殿下生得实在是太像了,他们这穿着打扮又这般相似,圣人能够分辨出他们谁是谁吗?臣可是一点儿都分不清呢。”
“这有何难?”武皇命人将李晏和李清并排摆在榻上,她指着两个孩子对上官婉儿说道:“他们虽生得有九成相似,仔细看来,还是有些不同的——清儿生得与令月更加相似些。”
李清与李令月足足有六七分肖似,李晏则只有五分肖似李令月。武皇觉得,这之间的差距,多半是两个孩子的生父引起的。
武皇虽然这么想着,倒也没有表现出对哪个孩子的偏爱之情。
这两个孩子有着一对不同寻常的父母,也不知他们能够继承父母的几分才干。武皇向来务实,她可以宠爱自己的两个孙辈,但有才干的人,才能真正让她另眼相看。
何况,李令月的孩子,还关系着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武皇自然巴不得李令月能多生几个孩子,且这些孩子们最好个个出息,好让她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武皇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两个眯着眼开始犯困的小皇孙,心中暗道,罢了,两个孩子还小。先好生教导着,待他们稍微长大些再看资质如何吧。
宫中上下早早就为两名小皇孙收拾好了住处。
李令月这个做阿娘的不在,不好将两个孩子单独放在东宫,武皇便准备将李晏和李清带在身边亲自照顾一段时间。
不久,长安城中人人皆知,太女在扬州城诞下的两名小皇孙已经回到了宫中。
他们都是听过李令月“吞风有孕”一说的,知道李令月腹中的孩子来历不凡。对于这两个孩子,他们充满了好奇之心,也不知这两个生而不凡的孩子与寻常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当然,也有大臣并不相信李令月给出的说辞。他们坚信李令月私底下养了情人,这才有了孩子。如果李令月的情夫是贵族圈中的人物,说不准他们还能够通过两名小皇孙的样貌,看出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比起弄明白孩子的身世,他们其实更希望自家子弟也能争气一些,博得太女欢心,最好也能让太女愿意为他们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好让他们家“父凭子贵”。现在,大唐上下,没有几户人家不希望与太女扯上关系。
当上官婉儿将她从京中打探来的消息说给武皇听的时候,武皇对此毫不感到意外。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令月的孩子已经出现在宫中,生父却不知道是谁,自然会引来他们无尽的遐想,他们向来对这方面的事尤为热衷。”武皇摆摆手,道:“让他们胡乱猜去吧。”
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猜到真正的答案。
他们总不能打开秦始皇陵,把始皇帝从棺木中拖出来跟两名小皇孙做对比吧?
“你替朕起草一份旨意,朕要为蜀王和江都公主举办一场接风宴,让那些高官显贵都来见见两位小皇孙吧。他们不是对两位小皇孙十分好奇么?朕就如他们所愿,让他们来见一见两位小皇孙。”
很快,武皇准备在含元殿为两个小皇孙举办接风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长安城。
通常而言,含元殿只有在举行大朝会的时候,才会启用。武皇却为了替两个小皇孙而破例启用含元殿,这也让许多大臣们感到十分震惊。
难道,那两名小皇孙当真是神胎?否则,即使他们是储君之子,在诸位大臣们看来,这阵势也太过了。
杜松芒布杰也同样在受邀之列。这时候,他初到长安时的那股子新鲜劲儿已经褪去了。
消失的族人们让他意识到,长安城终究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他们不能任意妄为。
如果他们胆敢随意与朝中的大臣们勾结,武皇自然会教他们做人。
原本杜松芒布杰对于那场血色的变故毫不知情。
直到没有参与这场变故而得以幸存的族人过来探望杜松芒布杰,并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他才看明白,那位对他态度不错的女皇,终究是一位皇帝。
皇帝,与寻常人是不一样的,她可以同时有多副面孔。她可以一边与人谈笑风生,一边取人性命。
看样子,武皇在外头残忍狠辣的名声,并不都是以讹传讹。
那日,杜松芒布杰在与自己的语言老师丁佩兰见面时,有些茫然和后怕。
“我,我先前在圣人面前,是不是太随意了?”
“你不必太过紧张。”丁佩兰温言安抚道:“吐蕃刚刚被纳入大周的版图中,圣人与太女为了安抚人心,势必不会对你们这些吐蕃降臣太过严苛。只要你们不去触碰圣人的底线,圣人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听了这话,杜松芒布杰若有所思。
原来,他的那些同族们突然被武皇制裁,是因为他们触碰到了武皇的底线吗?那么,武皇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呢?
杜松芒布杰的面上褪去了几分青涩稚嫩,多了几分稳重。他决定,按照临行前他阿娘叮嘱他的话来做——少说,少听,多观察。
这一回,杜松芒布杰在收到来自朝廷的请柬时,几乎立刻就准备了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他都能够收到请柬,但他一定要保证这一次的大明宫之行万无一失。
今日的阵势瞧着比那日杜松芒布杰觐见武皇时还大。不止朝中官员,就连命妇们,也齐聚在了含元殿中。杜松芒布杰挤在这些人中,十分不起眼。
含元殿中的人,都在谈论着那对尚未露面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