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许塘好像又不眼盲了,他就像知道周应川的耳朵在哪儿,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说话要用什么音调,不会打扰别人。
“周应川,你给我夹一点菜心,我只要上头的叶子,炒的很嫩的…”
“一整根儿的?促消化的…”
“不,你把老的咬掉…”
换平常周应川不用说就给他咬掉了,但家里有外人,周应川放下碗,拿着勺子相对锋利的边缘给菜心分出来,给许塘吃了。
杨思远看着:“韩明,周哥和许塘一直这么吃饭吗?”
“是啊,我就说咱俩搞不了,那不是咱俩能干的活儿。”
“你,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有啥奇怪的,他俩之前在学校也是这样。”
韩明说:“你还不知道吧?许塘小时候就到周家了,周姨身体不好,又是个聋哑人,许塘是周哥一手带大的,从前他比现在还严重呢,瘦的跟小鸟一样,稍微吃多了就要吐,不过挺能打的,他也打过我,那家伙,别人是拳头,他是纯骨头,跟被骨头戳一样…”
“啊?这么严重?许塘小时候…”
“小时候他没在榆溪,我也不知道了。”
韩明打哈哈,没再继续说了。
杨思远看韩明毫不觉得,好像也明白过来一点,他想起之前几回他和周应川还有许塘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他当时身在其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之间的照顾与亲密太自然了,并不是像照顾一个幼稚的孩童一样充斥着诱哄和吵闹,他们挺安静的,许塘在嚼,周应川就自己吃,可他吃着,好像就能分出一双眼睛,知晓许塘这一口什么时候吃完。
那种氛围说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再也插不进第二人…他们就好像是融成了一个人一样。
中午吃完饭,韩明和杨思远下午都还各自有事,就走了,周应川站在二楼阳台想了想,打电话叫孙鸣去五金店买了几捆捆扎绳。
他把那辆玩具小车推到了院子里,一头系在车上,一头让孙鸣站在楼上接着,抛着绳系到了二楼的阳台柱子上,脚踏车的车速在平地上不快,周应川自己进去试了试,果然,只要一开出范围,就往前走不动了,在院子里这块地方还挺安全的。
“塘塘,来试试。”
许塘就知道周应川说让他在楼下玩,这个“楼下”最多就是院子的范围,出去路上是不可能的,开了一会,虽然没外头的下坡路玩起来过瘾,但也勉强同意了。
天气在一场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后入了夏,许塘爱吃冰的,经常让苗阿姨从菜场回来的时候给他带根儿雪糕吃。
刚好那两天周应川跟佟杭云在嘉源出差,晚上跟许塘打电话,问许塘吃了什么,许塘也没说雪糕的事。
他肠胃小时候受伤伤的厉害,神经也不太敏感,对吃多少,能不能吃,都没太大概念,这些年也一直依赖周应川给他判断,等周应川从嘉源回来的当晚,半夜许塘的肚子就开始痛起来,周应川一摸他的头,发烧了。
他赶紧开车带着许塘赶到急诊,医生问许塘吃什么了,许塘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周应川的手就抚在他脖子上了。
“跟医生慢慢说,说实话。”
“吃了几根雪糕…”
医生说:“肠胃功能弱,还敢吃这么多凉的,估计是急性肠胃炎,先去化验个血象吧。”
许塘这会儿有点庆幸自己看不到了,不然周应川的脸色估计真够他喝一壶的。
急诊抽血的人也不少,许塘还有点怕,周应川扶着他的胳膊,给他把衣服捋着挽上去。
“在外面雇人看着你还不够,是不是非要我在家里也雇个人看着你才行?”
许塘小声哼:“家里不是有苗阿姨嘛…”
“苗阿姨能看的住你?”
许塘也不能知道针头什么时候刺进来,听周应川训他,委屈劲儿也上来了:“你干嘛呀,我都要抽血了,你还说我,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那你自己说说,你的肠胃能不能吃那么多冰的?”
“你又没说不能…”
他没说,还怪他了。
抽完血,周应川给他摁着,他哪里能不心疼他?等出了结果,医生看着化验单,先给许塘打了一针退烧针,又开了三天消炎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