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哭腔顺着电话线,几乎一瞬间传导至周应川的反射神经,哪怕当下已经凌晨一点半,周应川瞬刻地清醒过来。
“宝宝?怎么了?别哭。”
许塘汲着控制不住的眼泪和鼻涕,脸颊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热,烧的红红的:“周应川…我好难受,我好像发烧了…”
他说这句话之前,周应川连睡衣都没换,随便套了件外套,就拿上车钥匙下楼了。
“怎么回事?昨天见面不是还好好的?宝宝,床头柜里有温度计,在第一层右边,你现在自己拿着量一下,量完告诉我,乖,不挂电话,我现在开车过去…”
许塘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着找温度计,或许是太难受了,摸了半天,没找到,他握着手机,眼泪掉了下来:“我找不到了…”
这一声他找不到了,夹杂着被眼泪浸个湿透的嗓音,百转千回,周应川听得心都要碎了。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攥起,几乎暴起隐隐的青筋,他骂自己到底是不是疯了?明知道许塘根本没有独自生活过,还让他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念书?
“那不找了,宝宝,没关系,我现在过去,很快,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能看见我了。”
银色的跑车在凌晨的公路上一路疾驰,两个小时不到,周应川刷卡打开了大门。
听到滴的一声响,许塘立刻欣喜地抬起了头,他烧的浑身滚烫,披着毯子坐在客厅的地毯,正对着大门。
周应川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抱着膝盖等他的许塘,泪眼闪烁地看着他。
“周应川…!”
“宝宝,我在,我来了…”
周应川紧紧抱着他,心疼得无以复加,高大的男人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冰冷寒气,许塘毫不在意,抱紧了他:“我好难受,也好想你,想吐,头晕…根本忍不住…”
“我知道,没事的…不怕…”
周应川抱着他,将手里拎着的从家里匆忙拿来的、装着粥底和新鲜蔬菜的袋子随手放在桌上,将许塘抱进被窝,找出温度计给他量体温,三十八度,他喂许塘吃了退烧药。
许塘也喝了好些温水,他抱着周应川,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你这次开车好快…”
“嗯,不要学我,你自己开车不要这么快。”
许塘汗湿的额头埋进周应川怀里:“…你带了什么过来?”
“从冰箱里拿了一些粥底,一会儿给你煮点粥喝,暖暖胃,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吃好?”
许塘吸着鼻子,点头:“吃了就想吐…”
周应川叹气,抱紧了许塘,那一瞬间,他承认他是动了让许塘退学的念头…
就回到纽约吧,回到他身边,一公里多余的距离也不需要,纽大没什么不好,那些虚浮的名与利又有什么重要?什么也比不上许塘的身体…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才把许塘好不容易养的健康一些了,这才仅仅刚刚开学,就把许塘的老毛病激出来了,还有未来五年,可怎么办?
那一夜,周应川彻夜未眠。
他做任何选择,向来是极其理性的,年幼时艰难困苦的生活就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它无法对结果本身产生任何帮助,唯有锚定目标,咬紧牙关去做…而后他投身在瞬息万变的金融猎场,错一步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的高压态势,这些都造就了他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绝对理智。
但面对许塘,这些“绝对”似乎都在土崩瓦解…理智告诉他,他在此刻应该做出“狠心”的选择,让许塘慢慢去长出他的翅膀,哪怕这过程中会经历一些摔跤,但也许这就像每个人在长大后总会离开家一样…是必备的成长历程。
但内心的舍不得又告诉他,为什么要让他的许塘去经历这些?
最终他忍住了,他思考了一整夜,想到许塘对他说的,宾大的迷人之处、眼中绽放的光彩…他想,他比许塘多出的那些人生阅历,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在他生病时过来抱抱他,为他煮一碗粥。
他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这次突然的发烧究其根本还是许塘胃上的毛病,来到陌生环境,接收像山一般的知识,尤其是周应川还没有在身边,他很难好好地咽下东西,哪怕吃下了也会呕吐…积攒太多,身体免疫力下降,自然会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