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栀子脑海里的疑问重新滋生出来:“但为什么但丁把他们放在比正义的灵魂更高的位置?难道沉思比造福人群还重要?”
“在这个宇宙观中,接近神的程度决定了灵魂的等级。沉思者通过冥想和修行,专注于灵魂与神的连接,这让他们的位置比那些世俗的正义者更高,因为更接近神。”
陶栀子蓦然觉得,最终还是离神近的人被更高看待,而那些关注世间苦难、为百姓努力的人,却只能屈居其下。
这样的天堂只是为少数人服务的——让人遗憾。
“第八重天是恒星天,这里居住着那些成就非凡的圣徒,比如圣母玛利亚、彼得、保罗等。这一层象征了信仰的巅峰,灵魂在这里与神最接近。”
陶栀子发现,“他们三个好像都在《圣经》中出现过?”
江述月进行了进一步的解释。
“是的,圣母玛利亚是耶稣的母亲,是‘神之母’的象征。她的一生贯穿了耶稣的降生、成长以及受难和复活的重要时刻。”
“圣彼得是耶稣十二门徒之一,他原名西门,是个渔夫。彼得以他坚定的信仰和对耶稣的忠诚而闻名,虽然他曾三次否认耶稣,但在复活后,他悔改并成为早期教会的奠基者。”
“至于圣保罗,他的出现更多集中在《使徒行传》和他的书信中。最初他是基督徒的迫害者,但在通往大马士革的路上,他经历了一次彻底的灵魂转变,被复活的耶稣显现后皈依,成为基督教最重要的宣教士之一。”
陶栀子对这些故事感到震撼,只不过更震撼的还是背后藏匿的逻辑:“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的神权垄断,他们生来就是《圣经》里的任务,其他的灵魂就算再努力,也永远无法触及这样的高度,永远无法来到第八重天。”
江述月侧目间,光影摇曳在他脸上,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是的,这种分层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固化了灵魂的等级,有点像阶级体系。”
陶栀子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不说话了。
江述月翻到最后一章:“至高天,是天堂的顶点。这里没有具体的形状和分层,象征着纯粹的光辉和神圣的爱。灵魂在这里完全融入神的光辉中,感受到至福的永恒。”
陶栀子闭上眼睛,轻声问:“完全融入?那他们的个人意识呢?会不会消失?”
江述月看着她,语速放缓,如同音乐里的抒情部分:“按照但丁的说法,他们的意识没有消失,而是达到了与神合一的境界。在这个状态下,灵魂不再感到孤独,也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平静与幸福。”
陶栀子轻轻摇了摇头:“听起来很美,但也很恐怖。如果个人意识融入了一个更大的整体,那还是‘我’吗?还是说,只是被消解成神的一部分?”
江述月的声音瞬间沉了一个音调:“也许这正是天堂的本质——它不是为每个人提供个性化的幸福,而是让所有的灵魂在神的光辉中找到共同的归宿。但这样的‘至福’,未必适合每一个人。”
陶栀子似乎觉得他意有所指,但是又无法捕捉到切实的证据。
她抬头望着他,沉思片刻,轻声说道:“如果真有一个天堂,我不希望它是这样的。我希望在那里,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自由和意义,而不是被统一到一种标准里。”
江述月将书合上,深灰色的光线包围着他,顿了顿,才低声说道:
“所以但丁的‘天堂’,不是归属,你所想的‘天堂’,才是真正的救赎。”
此时,他所道出的每一个字符和音阶都附魔了一样,她有些害怕——
因为那众心所向的天堂,不是她渴望的地方。
第97章晚上见我知道你是有能力帮我的人……
入夜,在睡前的最后一个话题结束后,江述月却忽然关心起那位老太太来。
“你最近还去看那个老太太吗?你的忘年交。”
一句很生活化的问候,清晰入耳,陶栀子有一阵还有些不习惯,因为她好像很早之前就习惯江述月的寡言少语,虽然有时候会询问她外出发生了什么有趣故事,但是如果她不主动叙述,江述月也不会主动问。
问起她的朋友,这似乎还是头一回。
她摇摇头,说道:“我有一阵没见她了,之前觉得她很神秘,因为总觉得她拥有一些超乎我想象的学识,但是她又对自己的情况闭口不谈,在加上她住的那条街有一个小男孩失踪很久了,警方也一无所获,有人怀疑是她平时收男孩家长欺凌蓄意报复,她很长时间都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
陶栀子想起之前自己送给她用于联系的手机,也被她用包装盒打包好放在了窗台上,还留了封信还给她。
这个老人身上有太多谜团,包括自己也有很短暂的瞬间觉得老太太是可疑的,但是陶栀子却更愿意相信她只是一个和自己类似,被社会边缘化的普通老人。
只不过她比其他老人更加爱美,而且审美也有些小众而已。
陶栀子原本对这段情谊有些不舍,但是想到陈友维和自己的交锋未来将危险重重,只希望她能像以前平安生活着就好,倒是没有必要卷入这些纷争中。
“你还想去找她吗?”江述月这句话似乎问得分外斟酌。
陶栀子扬起嘴角,带着几分洒脱的神气:“不了,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安好就行。”
……
这个夜里,落了霜。
清晨,玻璃窗上出现了冰晶,陶栀子知道,天气又下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