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
她对近在咫尺的死亡仿佛一无所知,直到刹那间,在深处辽远的心之旷野中,她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浴室的门被轻轻扣响。
隐约传来了江述月的声音,显得像清凉的夏夜一样安宁:
“栀子,你还好吗?”
站在旷野中的她,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的瞬间,她被猛然拉回了现实。
水已经有些变凉,她从浴缸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双手用力扶着浴缸的边缘,拼命强迫自己站起。
她才发现自己刚才一度迷恋着那份悄无声息的舒服,哪怕就此沉沦并无法醒来也无怨无悔。
但是此刻,她很是后怕,直觉告诉她自己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她停止挣扎,她就会舒舒服服地死去。
絮语最终是没能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也许今夜有太多人想要梦到他,他分身乏术。
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喜爱他,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喜爱。
身体的力气因为长时间浸泡而被抽干,从水中将身体抬起这个过程变得艰难很多。
她亲眼看到自己左手腕上摇晃钛钢圆片,还有上面的免救标志,明晃晃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急救人员识别。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做点什么,
至少不能死在江述月的浴缸里,这样收尸的时候也不够体面,往后江述月的这院子怕是风水有影响。
挣扎了几下,起不来,她索性直接拔掉了下水口,等水面下降一些后,才一鼓作气,攀着浴缸边缘爬了出来。
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像是案板上垂死挣扎的河鱼一样。
她用膝盖支着自己,扶着浴缸边缘才慢慢站起来。
就这样死去,绝非她所愿,但是活着至少还能有一张解释的嘴。
她不仅可以为自己解释,也可以为絮语解释,为小鱼解释,为不会说话的先知解释……
咬咬牙,她彻底站起,有些脱力,但是好在慢慢在恢复,拿毛巾擦拭干净,又在原地缓和了好一阵,直到一切都恢复正常,才披上浴袍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抬头,江述月恰好站在门口,极为安静,眼神中略微忧虑,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原本擦拭着湿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江述月一眼,缓缓走上前,走到他跟前。
低头打量着他今日的装束,毫无预兆地将头抵在他的肩头。
“怎么了?”他察觉到陶栀子今日的情绪带着一样,喉结略微动了动,声音宁静而轻柔,低声问道。
“没怎么,泡澡泡脱力了。”陶栀子保持着姿势,埋着头说道,声音是疲惫却坦然的模样。
江述月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的毛巾,顺手帮她擦了擦正在滴水头发。
两人之间的静默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陪伴。
如果是往常,江述月的这个举动会让她开心很久,但是今天却格外沉默。
她抬起手,轻轻搂着江述月的腰,却发现他今天没有任何闪躲,被自己结结实实地抱住。
心情低落地同时,她一时哑然,闷闷地说道:“你今天怎么不躲了?”
“因为你需要。”
江述月的回答令她心头一暖,不由得又将手臂收紧了几分。
“反正你被我占很多便宜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陶栀子用罕见的低沉语气缓缓说着这话,夹杂着一点难以琢磨的委屈感。
“我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要死了。”
“但是最后那一刻,我回头了……我有很多对你的,未竟的告白……”
忽然间,情绪莫名如潮水般涌来,迟来的悲伤加倍侵袭着她。
令她眼眶一热,忍了好几次,手指用力攥着他的衬衫,攥到颤抖,攥到战栗。
忍哭,比忍痛还要难上万倍。
她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用力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