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当时中世纪加教派的想法有关,他们对自杀进行极端否定,视为对神的生命赋予权威的直接冒犯。”
“作品中的描述离不开时代浪潮,理解了。”
陶栀子倒是没有过分困于疑问旋涡,利落地说道。
可是这次江述月却没有急于往下说,而是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她,如寒潭下的深渊。
像是发现了些什么,陶栀子看到这个眼神的时候强装镇定。
江述月深深看着她,低声问她:“你产生过这个念头吗?”
陶栀子眼神不由得瑟缩一下,不想在他面前撒谎,只得说:“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
现在客观上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自杀倒显得多余了。
见陶栀子态度诚恳,江述月没有继续往下问,但是那双眼中对她的疑问倒是越来越多。
江述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第八层,惩罚欺诈者,罪人被迫穿着沉重的铅衣行走、恶魔不停地鞭打所有试图逃跑的罪人。”
“最后一层,第九层,惩罚背叛者,位于最底部,是一个被冰封的湖泊,背叛者被冻在冰中,只有头部露出,无法动弹,路西法也被困于这里,他的三张嘴不停咀嚼着犹大、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因为他们背叛了yesu和凯撒。”
听完完整的九层,陶栀子脸上慢慢写满的不满,她看向江述月,眼神有些失望地问道:
“杀人者和自杀者都在第七层,欺诈者却在第八层,但是杀人者夺人性命的行径却远远比欺诈严重,为什么反而受到更轻的惩罚……”
江述月说:“这篇作品带着但丁浓重的个人色彩。在中世纪社会中,秩序和等级制度非常重要,当时但丁对社会整体的欺诈和腐败问题极为不满,认为它削弱了法律与正义,动摇了社会的根基。”
陶栀子说:“如果是如今,我认为杀人罪才是最大的罪过。”
说到这里,陶栀子胸中压抑的记忆重现,恍惚间,她的双眼闪着泪花,带着沉重的悲悯和无助。
她的脸庞陷入了半片阴郁中,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希望杀人者去第九层地狱,可他现在却逍遥法外……”
第20章思绪剩下的思绪……都是关于江述月……
陶栀子的这句关于“杀人犯”的呢喃,声音在空气中漂浮着,带着沉闷感。
说完后,她的嘴角扯出弧度,低头喝着面前有些回温的西瓜汁。
西瓜清甜融入口腔,仿佛是她喝过的最好的西瓜。
更大的可能是因为,这是江述月亲手递给自己的。
“西瓜的味道很符合夏天,你就像给西瓜开光的人一样,经过你的手的食物都格外美味,比如上次那颗来自安州的青梅,我从小吃到大,却没有一颗像那天那样美味……”
她尽量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如平时一样活跃,但是那双移开的眼,在不看向江述月的的时候,却充满心事。
“你刚才说的杀人犯是什么意思?”
江述月显然没有被她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一开口便每一个字都是重点。
“这世上有很多杀人犯,都在逍遥法外。”
陶栀子回过头,冲他解释道,脸上扬起了笑容,神情更像是谈论今天的食物,而不是杀人犯。
江述月的神情似乎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翻篇的趋势,她思忖了一阵,若有所思地推测道:
“你说……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都在地狱,我应该也会去地狱吧,我不知道我会去哪层,因为好几层的罪行都和我有关,会是谁来审判我呢……”
江述月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她,带着几分沉滞的目光:
“但丁是虔诚的信徒,在他的描述中,所有非信徒都会去地狱,如果按照《神曲》描述,你我都不是信徒,都要下地狱或者前往净界。”
“什么是净界?”陶栀子好奇地追问。
“谁是杀人犯?”江述月保持着原有的语速问道。
陶栀子倏而收回目光,像是较劲似的抿着双唇。
她久久地沉默着,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半低着头,像一个和家长因为晚饭而较劲的小孩子。
他们之间,连沉默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
两人没有任何争执,没有其中一人展露过锋芒,就像在剧院的那一晚,他们都知道对方心里藏着事,但是谁都不想主动行动,都怕把对方吓退。
这件事之后,连续好几天,陶栀子如同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没来藏书阁,也再也没有如平时那样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