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车,陶栀子为自己系上安全带,江述月打破沉默说道。
“吃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米线。”
她一上车,周遭都是一些熟悉的味道,让人立刻昏昏欲睡。
陶栀子又困了,摘下身上的外套,直接充当了被子,舒舒服服地缩进了真皮座椅里。
“我又困了。”
回答她的不是江述月的声音,而是自动被放平的座椅。
这份真皮触感,还有江述月身上的雪松木调,让她想起藏书阁的沙发,于是睡得愈发安稳。
一张睡颜在均匀的呼吸声中显得恬静,只是睡梦中她总是眉头紧皱,睡姿永远是双手攥在胸口,整个人侧躺着蜷缩成海马的形状。
这一次,她的入睡不再安稳,而是在思考内心情愫的过程中,她的眼前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的梦境,很多毫无章法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梦里,她脑海里出现古希腊里爱的定义——Eros,最初的爱,激情之爱,与身体和相貌的吸引有关。
梦中的自己仿佛是只不可控的比飞鸟,所作所为全然不受理性控制。
她在梦里不顾一切地追上江述月的背影,甚至等不及看清他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就对他小心翼翼地发问:
“如果我对你的爱是Eros,你会生气吗?”
他的目光冷沉下来,如渐渐结了冰的湖面,眼睫低垂,覆上一些阴霾,反问道:
“为什么不是Agape(无私之爱)?”
她在梦中语塞,脑海中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她憋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心脏跳动得非常明显,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骤然抬头,整个天空都是猩红一片,如同一颗即将被剖开的心脏,在被切开的瞬间,血雨倾倒而来,让她眼前一切都是红色的。
那红色天空仿佛连通了她的童年记忆,从陈友维的暗室里跑出来的夜晚,眼中进了血,完全擦不干,眼前的森林和小路,远方的群山和圆月,都是血一样的红。
身后树林窸窣,仿佛有拿刀的狂徒在身后催命。
她在那一片通红中慌忙地往前跑,那晚的天空仿佛下的就是血雨,她在血红的湖里溺水,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呼吸,一次次露出水面,一次次被旋涡拽入水下,血腥味十足的湖水灌入她的鼻腔、口腔……
心脏撕裂般发痛,但偏生没让她就此死去,让人痛不欲生。
在她垂死挣扎之际,陡然间血潮褪去,她渐渐恢复了知觉,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溺水后劫后余生。
脸颊上满是泪痕,睁眼之际,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待她看清周遭,才发现原本认真开车的江述月已经取下安全带,愈发忧虑地凝视着她。
才发现车已经在公路边停下。
她慌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裹着外套的身躯下意识往后挪了几分。
整个人似乎还困在梦中的情绪里,那种想说而说不出的感觉中。
“我有充分的理由去解释为什么是Eros,而不是Agape。”
她声音发干发哑,语气仿佛是一种酝酿已久的感慨。
江述月闻言,略微抬头,眼神与她对视了几秒,然后轻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一瞬间将她带离了虚假的梦境。
陶栀子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看着他,眼中微微闪动着某种情感,但很快,她又笑了笑,仿佛将刚刚的气氛一笔带过:“在梦里和你讨论一些古希腊的词。”
“哭什么?”江述月问道,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随性的疑惑。
“梦境太复杂,记不清了。”
她情绪早已回归,脸上泪痕也渐渐变干。
江述月见她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低声提醒道:“我们到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等陶栀子慢慢从惊惧的情绪中缓过来。
她侧躺着,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从领口处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江述月的侧颜。
她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之际,江述月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她。
她立刻将目光移开,假装在欣赏车的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