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怕冷的那种南方人,小时候冷怕了,虽然在南方,每年冬天她的脚总能被冻出冻疮,晚上把袜子脱下来的时候,长冻疮的脚趾又肿又疼,凑近火炉的时候冻疮位置还发痒。
福利院里帮忙老阿姨总说自己有什么民间偏方,用力用药酒给她猛地搓患处,阿姨力气很大,不管她的叫嚷,后来把冻疮搓破了,伤口接触了药酒,疼得撕心裂肺,第二天用点棉花包裹伤口,继续去完成正常生活。
她很多年没有冬衣的概念,只觉得天气冷了就在夏季衣服的基础上,一层层往上叠加。
后来她才知道,保暖效果除了叠加衣服,更有效的是在材质上下功夫,一件纯羊绒,足以轻松度过那些南方的严寒。
在秋天最冷的今天,她如同往常一样去小厨房寻江述月,本以为他大概率在煎蛋,可厨房却空空如也。
拉开厨房门走出的时候,迎面看见一个很大的礼物盒。
她停住了脚步,试图从如山的礼物盒上方寻到江述月脸,因为有这样一双白净而修长的手的人,也好像就是他了。
银色的礼物盒大到可以将江述月那样身高的人挡住。
“秋天的礼物。”江述月发沉的声音从盒子后传来,带着雪粒子扑面的沙沙声。
江述月沉默不言,连送这么大的惊喜也没有任何戏剧化的惊呼,倒像是某场重要会议的开场。
待礼物盒打开,里面是更多小一点的礼物,在彩色泡沫球中如同寻宝一样。
大盒子里是一些秋天的衣服,是和她平日的散漫休闲风格截然不同的模样,颜色深浅都有,都不是跳脱的颜色,因为她不喜欢穿鲜艳的衣服。
最底下有一个稍显细长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双靴子——她从未拥有的那种靴子。
它被柔软的丝绒布包裹着,外面系了一条细细的黑色丝绒带,内敛而精致。
将丝
绒布慢慢展开,靴子的全貌映入眼帘——
深咖色雾面光泽的长靴,触感细腻的头层牛皮,在柔和的灯光下,仿佛披着一层薄薄的绒霜。
靴筒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顶部边缘用同色系的线绣了一道极细的叶脉暗纹,让她想到那树枝上永不坠落也不腐败的银杏叶,与秋天的季节气息完美契合。
靴子的内里是一层暖棕色的羊毛衬里,鞋跟高度刚刚好优雅不失实用的高度,约莫四厘米,既能修饰腿型,又不会让人感到压迫,鞋型线条流畅,靴尖微微圆润,不过于休闲,也不刻板。
她第一个反应是想起自己刚才还在窗前回忆自己记忆里的寒冬,现在就出现了相关的物品。
“你听得见我心里在说什么?”她偶尔有这样犯傻的时候,明知不可能,还是问了出口。
“你在想什么?”江述月眉眼清淡,眼角染上了认真的困惑。
陶栀子在心里斟酌这件事是否听着苦难成分过大,不过她还是惯于一句带过:
“我在想,小时候的冬天过得格外……清苦。”
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眼前的身影已经在她面前无限放大,脸颊贴上了衬衫底下有力的心跳,她心跳猛地顿了一拍,随着她像是得救般闭上双眼,心跳才重新恢复正常,喉头颤抖地补充完最后两个字。
“我不可能让你回到那种冬天。”
他的话音落下。
今天江述月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很特别的红茶味,伴随着木质的基调,像是将干燥的香根草和红茶一起放在雪松上,用柏木烘烤后散发的温暖香味。
入了秋,他身上的香味,也开始有了温度。
……
这批衣服来得很是时候,因为陶栀子的计划里,她大概不可能坚持到林城的深秋,简化了行李,更没有在林城过冬的打算。
她出门的时候为自己加了一件外套,没有穿上新靴子,因为总觉得新鞋需要磨合,而且她想去公园给先知送点猫粮。
今天她看猫咪们吃饭看得格外认真,眼睛都不带眨动的。
连陶栀子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的时候,江述月倒是抬手微微调整了她的下巴,说长时间伸长脖子盯着容易肌肉酸痛。
他颇有轻松地说了句:“你这么盯着它们,不怕它们不好意思吗?”
陶栀子被这句话没由来地都笑了,立刻支起身子,弯了弯眼睛,笑着说:“它们胃口可好了,没关系。”
江述月收回的视线,有些慵懒地随意依靠着公园的长椅靠背,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像清晨一缕透过云层的阳光。
……
接连几天,陶栀子都没有一个人往外跑,她每天都和江述月待在一起,如一对形影不离的恋人一样。
她从未提及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这件事,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