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炽流的动,龙遗就显得安静许多,曾经那个为了离开这座“囚禁”他自由的龙殿而捣蛋破坏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变得更加稳重,沉默寡言。
宣意将他的转变看在眼里,却并不觉得欣慰,只觉得心酸难过。
抛去他神的身份不谈,他也不过是一个,失去父母,从小孤独,只有两把剑陪伴在身边的龙族幼子罢了。
如今,连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神并非无所不能,神也有七情六欲。
他会难过,会悲伤,会迷茫,也会在这样的迷茫中走进极端情绪里逐渐迷失自我。
身为龙族,他是灭族之后唯一的幸存者,而身为神族,他被天地所遗弃,虽拥有强大的实力,但茫茫宇宙却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庇护的族人将他当成武器工具,而外族人却千方百计只想置他于死地。
世上本不该再有神。
他这个侥幸存生的异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反复地问自己的心,反复的折磨着自己。
宣意看着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窗边目光呆滞的身影许久,最后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开龙殿。
她相信他一定能从那个迷茫的漩涡里走出来,因为他说过会陪她一辈子。
一辈子还有很长,他不会舍得离开。
她只需要等,给他时间,他会走出来的。
时间飞快流逝,龙遗糟糕的情况也一天天在好转,不再没日没夜地坐着发呆,宣意和他说话会给反应,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只是变得更加黏她,到哪都跟得很紧,像是害怕她会把他丢下一样,瞬间回到了从前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不过偶尔,他还是会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宣意努力跟他多说话,陪他玩闹,不让他有时间停下来伤怀。
两个月的时间,菜园里的菜摘了一茬又一茬,第一次种的菜已经快要吃完了,她又扩大菜园面积,种下更多的时令蔬菜,多出来的可以放在山顶雪山上低温保存,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都要忙,日子过得很充实,她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龙遗也没有。
这日她又找到一种植物幼苗,看起来叶子像是她前世见过的茄子,她拔了一些回来,菜园已经种满了新的蔬菜瓜果,她只好把龙遗拉过来再开一块新地,龙遗负责除草开荒,她负责挖坑把幼苗种进去。
种满了一行,蹲得脚有些麻了,她站了起来,想要跺一跺脚,结果不知是不是起太猛了,头有些晕,她摇摇晃晃地撑了一会儿,还是抵挡不住眩晕感,眼前一黑,突然往前栽了下去。
摔下去前,背对着她松土的龙遗听到动静回头,见到她突然摔下去,脸色一变,丢下锄头瞬移过来,险险地接住了栽倒的她。
“意意!”龙遗喊她。
意识彻底消失前,宣意只来得及动了动手指,但什么也没抓住,最后停留在脑海里的只有他慌张到无措的面容。
“意意醒醒,别吓我。”
他一定怕极了,才会连声音都在颤抖。
宣意很想给他回应,让他别怕,但眩晕太强,她什么都来不及做。
……
宣意醒来时,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恶心想要作呕,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视线一偏,就看到了紧紧抓着她的手靠在床边睡着的龙遗。
不安的心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很安稳。
他看起来很累,就不忍吵醒他,她没有把手收回来,任由他握着,然后用目光四处打量了,这是一间小小的单间房,只有一张不大的床,房间里充满了药水的味道,但不是治疗室的那种药剂味,而是一种浓郁的草木清香。
她正好奇着这里是哪里,房间的门便被人打开了,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中年妇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神妃,您醒了。”
对方身上没有一丝攻击性,且态度十分恭敬温柔,还叫她“神妃”,龙遗能放心地把她带到这里,说明这里是安全的,她放下警惕心,好奇地问对方:“这里是?”
“这里是山脊城我与我丈夫一起开的医馆,您晕倒之后,殿下就把你带到了这里。”
山脊城的医馆,还是认识龙遗的,宣意倒是没有听龙遗说起过,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还严重到需要进医馆。
“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虽说这些年她的身体除了虚弱了一点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但以往也没有精密的仪器可以做检查,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疾病,比如命不久矣的绝症什么的……
妇人失笑道:“神妃放心,您的身体很健康,就算有什么,老天爷也不敢轻易收走您的性命,您的命运可是和殿下相连的。”
说的也是,既然不是什么要生离死别的病,宣意立刻放了一百个心,这才想起她还没问过眼前的妇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