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何辜和陆鉴庭的眼睛都好似黏在了她身上。
廉嘉禾眸色一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砰地放下空坛,叹道:“红颜祸水,有时美貌,本身就是祸。”
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一时间,凌韵还没什么反应,陆鉴庭流畅的梳毛动作却顿了一下,齐何辜捏着酒坛,直接皱起眉。
廉嘉禾一无所觉似的,吆喝着劝酒。
齐何辜推开她递来的杯盏:“美貌不是错,觊觎美貌并不惜为此罔顾道德的才是错。”
廉嘉禾讶异的目光在他和凌韵之间流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笑了。
“是。当年师兄堕邪,掌门至今自责。因为师兄对苏慕琴痴迷,做出许多与他平时品性不符的举动,当众欺凌情敌,对女子死缠烂打……可惜我们当年都没能及时发现并制止。”
廉嘉禾对着凌韵傻笑。
“我们并非只对女子……只对弱者严格。你放心。我们对强者只会更加严格,断没有只挑软柿子欺负。”
“但双管齐下是必须的。在邪气盛行的地方,欲念是罪,能引起欲念的东西也是罪。”
凌韵沉默,神识扫过楼下这次随行的弟子。
不论男女,不论底子如何,皆一脸风霜,就如同面前的廉嘉禾一样。
她先前还以为是此地气候干旱寒冷,终日风沙,曜泽洞训练任务又重,才把弟子都磨炼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不是。
从廉嘉禾接下来零碎的言语中,她得知,这些弟子其貌不扬,竟是宗门刻意为之。
入门时越是容貌出众的弟子,越会被派去艰苦地磋磨,宗门前辈更是时常教导,切勿耽于表象,修仙界实力为尊。
曜泽洞防着的也不仅仅是容貌。有些八面玲珑,天生风流,说话讨巧的弟子,稍微出格,便会被抓住错处,以“结党营私”或“调戏同门”之类的罪名严加处罚。
修为越高资历越深背景越强的弟子,因有仗势欺人的风险,要严格管束;新来不久的弟子,因残留外面带进来的劣性,也要严格管束。进了曜泽洞,就永远不可能松懈,不可以放纵享受,不可以屈服于人性欲念。
时间长了,曜泽洞门下弟子无论男女,全都成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待人恭谨守礼,心性醇厚朴实,没有花里胡哨的追求,一心只有修炼变强。
近些天,在曜泽洞眼见他们用骇人听闻的严刑峻法约束弟子,所感受到的那种不适,又一次从凌韵心底生出。
实力为尊没错,但人真该把实力当成唯一的追求吗?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因为人有复杂感情。人有尊严,想展露漂亮的一面,想享受努力的成果,这是本能啊,连猩猩都有的本能。
可曜泽洞却在压抑人这种本能,说这是错的。
这让凌韵想到凌犀的无情道。
本能真的能压抑住么?
凌韵想起自己外表清心寡欲心底却蠢蠢欲动那两千年,感受着身侧不可忽视的温度和温柔,忽然间,小腹蹿起一股火。
大概压抑太久了,浅喝点酒都醉得想找男人呢。
凌韵的目光又不小心落在齐何辜脸上,暗想,单身久了,看一个讨厌的人都觉得眉清目秀。
凌韵很快移开视线,没能看到齐何辜与她对上眼神的下一刹那,眼底暗雾环绕。
她也不知道身边那个浅眸如湖水清澈的佛子,此时正幽幽盯着她发丝遮掩下的耳垂,面纱下不由自主缓慢压抑地舔了下唇。
廉嘉禾是四人里喝得最多的,直起身子都做不到,大着舌头告了个罪,东倒西歪地出门找茅房,朦胧眼底却流过一道精光。
“别怪我。”
关上房门,廉嘉禾头抵在门边,眼底是翻涌的暗雾。
“怪就怪你们太优秀了……曜泽洞弟子浅薄无知,怕是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大师姐?”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廉嘉禾一跳。
廉嘉禾眸色一厉,看向那位负责接待照顾凌韵一行人、因此与他们相熟的师弟。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乍一看平平无奇,可细心琢磨,依稀能看出往日俊俏的影子。
……就像是沾染过邪气的人,不管怎么操磨,内里总会留着堕邪的引子。
孙谨为人老实,还未察觉师姐眼神的异常,只温和地问:“大师姐怎么出来了?可需要醒酒散?我还带了一些配酒的糕点,正打算给你们送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