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停在这里,阿如曼紧绷的神情渐渐松缓。
她见商晚茗没继续说,倒是被勾起了兴趣。
过了一会儿,她问:“然后呢?”
“然后?”商晚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然后我发现,世界其实比我想得还要大一点。”
“世界里不只有爱恨,还有愧疚,感谢,敬畏……”
“能左右情感和进退的,远不止爱恨。”
“而随着时间长了,我才渐渐发现,活着,好像才是守护那些被现实左右的爱恨唯一的解药。”
商晚茗眼眶红红的,对视之下,阿如曼眼睛也红了。
虽然语言和习俗不同,但这一刻情感似乎得到了共鸣。
阿如曼憋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宣泄出来,她泪如决堤,开口时满是哽咽。
“可是活着有什么用?”阿如曼看不清是愠怒是悲恸,“就算我活着,我孩子降生的期限,也会成为我死去的期限。”
“即便我不畏惧死亡,”阿如曼道,“我也一定没有办法,看着我的孩子死去。”
一句话,好似直击了商晚茗的心底。
从第一次提出想要一个孩子到现在,商晚茗虽然从未与景晏提过要孩子的初衷,但二人也在一次次磨合畅想之下,对未来有了一些新的畅想。
不论是商晚茗,还是箜冥。一个天地间浑然而成的果子,也是在这过程中,对传承和延续有了更多的认知。
也慢慢学到,原来这便是她从前未曾体会的,真正的血脉亲情。
而就是阿如曼这一句话,让她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对阿如曼的处境有了认知。
往前走是战乱,往后退是一尸两命。
商晚茗忽然感觉头疼,浑身的脉络都一下下跳着疼痛和紧绷。
她还是大意了,即便再如何回到箜冥的姿态她也不可能再如同以前的箜冥一样,做一个从不瞻前顾后肆意妄为的人了。
沉默良久,商晚茗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孩子,我替你保下来,”怕自己词不达意,商晚茗进一步解释,“他会成为你口中我们皇帝的孩子,往后,不论他究竟是谁的子嗣,他都会以皇子的身份降生成长。”
“你们不会母子分离,更不会丧命于此,”商晚茗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阿如曼望着商晚茗的目光渐渐从疑惑转为震撼,重新审视这位后宫之主,阿如曼发自心底生出十分的敬佩。
她不是一个愚钝的人,这个要求,即便商晚茗不说,她也顿时了然。
“我知道,”阿如曼说,“我不会再和我的心上之人有任何的联系,这个孩子,我会告诉他你所说的一切。”
商晚茗心里莫名一阵酸楚,面对面前背靠蛮族的尊贵女子,还有她肚子里第一个“皇子”,商晚茗一时间连开口都困难。
“好,”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宽慰阿如曼,“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阿如曼面向商晚茗稍微坐正,似乎是做了一个他们部族感谢的手势,然后正色道:“感谢你。”
处理完这边,安置了阿如曼,商晚茗重新走出大殿时,脚下莫名有一些站不住。
也不知是这些日子身子本就不好,还是在殿里蹲坐许久,抑或是紧张和忧思反复冲击着她的神智。
商晚茗真是一下累的厉害。
路上,商晚茗将事情经过大概给倚竹和琅华讲了一番。
倚竹仍是沉默着接受了商晚茗所有的安排,可琅华却替商晚茗难受。
说话间轿辇回到皇后殿前,琅华和倚竹一起搀扶下商晚茗。
琅华借机说:“明明你比谁都想要一个孩子。”
商晚茗笑笑宽慰她:“又不是她有了孩子我就不能有了。”
“可是……是你说的,”琅华面露苦色,“若是有嫡长子,那商家便可不再附庸景珩,甚至可以有自己的势力,不再受制于人。”
“冥儿,”琅华低声改了口,看着商晚茗的变化,心里难受得厉害,“你可想过,这个孩子对师尊也很重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商晚茗与琅华已经默认了苍衍并未喝忘尘水,却因为许多原因,装作分毫不知,还对她们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