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烦恼。”二师兄急忙否认。
他忽然躲闪起许瑶的目光,望向窗的方向。
“小师妹不觉得恶心么?我是妖兽和人结合所生的怪胎,不是人也不是妖兽,什么都不是。”
那时的许瑶不是太清楚修真界对半妖的普遍态度,根据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什么叫‘什么都不是’?你难道不是父亲的二弟子,我的二师兄吗?所以你该是什么?……无论如何,既然二师兄选择修炼,那便是修士了,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窗外是医修打理的药田,灵气萦绕的药植们长势蓬勃,翠绿枝叶间小小的花朵姹紫嫣红、光鲜亮丽。
男人的眼里本只有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小簇杂草,突然间,他又发觉偌大的药田不止是他看到的那处有杂草,其他地方也有。
他心头一松,很快对天真的自己发笑。
杂草终究是杂草,是需要被拔除的存在。
“况且我没觉得恶心,耳朵软乎乎的看着就好捏。”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女孩及时止住,僵硬地转换话题,“二师兄只在红月时会妖化?”
哪怕她说的小声,也让人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到底是孩子,比起修真界的规则更在意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过正因她还什么都不明白,他才能在她这里得到短暂的安宁和慰藉。
无声地长舒口气——
“原来二师兄是会笑的啊。”女孩震惊感叹。
闻此,二师兄不自在地垂落羽睫。
他笑了吗?
……
许瑶比二师兄先养好伤,离开前她摘了两枝修真界常见的蓝色花种,放进白瓶摆在窗台,并渡了些灵力。
“花瓣落完的那日,二师兄的病就好透了。”
二师兄望着被灵力滋养的花,莫名产生错觉:
他的病情和这两朵花的花期绑定在了一起。
不由得喊住了走到门口的许瑶。
“小师妹,这块传音石你拿着。”
从那以后,碰着了什么想不通的事,他们都会互相诉说,以此疏解郁结。
许瑶也在某个红月之夜得知了二师兄的过去。
自记事起,他便是个孤儿。
身边的妖族说他的妈妈是修士,和爸爸相爱时诞下他,分离时又毫不留情地舍弃他。
而他的爸爸是苍狼,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他接了很多其他妖族不愿干的活,最终活活累死,曝尸荒野。
齐玉泽能活到记事,是有个死了孩子的同类误将他看成自己的小孩,悉心照料让他渡过了好几个生命垂危的时刻。
可惜在他十岁那年,同类病逝了。
往后,全凭他的求生意志艰难生活。
由于体内有一半的人类血脉,齐玉泽一直都比同龄的妖族看上去体格弱小些,也因此常常被纯种妖族欺负。
他所在的这批妖族将家园建在高山上,白天只有成年男性会下山捕猎,女性和小孩则留下守家。
齐玉泽发现大人们总会在月初带回来几个气息古怪的小孩,他们戴着枷锁,身上没有妖气,是单纯的人类。
等到月末,这几个小孩便再也瞧不到了。再过几日,新的人类取而代之,承担起杂碎的工作。
齐玉泽不是猜不到他们去了哪里,他清楚这里的生存规则。
若没有妖族血脉,自己也会是相同的结局。
他是边缘的异类,只有当纯种妖族想打闹取乐了才会想到他。
直到某次被推下悬崖,坠落的齐玉泽在几息的时间里体会到了“漫长”的真正意思。
视野的两边是快速闪过的模糊白景,正中央,欺负他的三四个妖族交头接耳地不知在商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