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布满字迹的纸张,恭敬呈上:“这是殿下上次提到的薛党名单。我等谨遵安排,将按此个个击破。”
裴璟霄接过那张纸,视线漫不经心地在上面一扫,随即放在手边。
又听葛荣道:“花小娘子十六日处理完韩家的案子后,第二日私见了内务府一名叫李贵全的公公,还从李贵全手上买走了两样东西。”
“何物?”
“一只银碗和一鼎白玉香炉。”
裴璟霄没说话,皱眉扶了扶额,像头疼,又像若有所思。
“由于暗卫离得较远,未能听清楚二人的交易,但属下来这之前,听暗卫说花小娘子往大理寺方向去了。”葛荣又道。
裴璟霄听他说着,朦胧的醉眼逐渐清明。
他忍着头疼,将最近关乎花半夏的事一一理顺:十六日韩家遭到灭门,她回家后对他只字未提……第二日忽然将他赶走……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因为前路凶险,所以急着推开他么?
裴璟霄唇边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
面容依旧平静无波,内心却渐渐掀起巨澜。
最终因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戛然凝固。
是方才一瞥之间,他在那张名单上看到的。
蓦地抓起手边的纸张,他目光落在其左下角。
那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大理寺卿段庆臣。
紧紧盯着那行字,裴璟霄仿佛自语,又似在确认什么,问葛荣:“你方才说——她去大理寺了?”
*
半个时辰前,皓京皇城内。
阴风飒飒,铅灰色的云朵低低浮在头顶,空气中甚至能闻见潮乎乎的水腥味。
大理寺外,花半夏奋力挥动鼓槌,将面前的登闻鼓敲得震天响。
随着吏役呵问,她报上身份,口口声声替父申冤。
此前她已想通,那个和薛庭章权力相当者,唯有大理寺卿本人。
既然当初案子由他主理,她也理当向其申诉。
她要设法将事情闹大,最好众目睽睽之下惊动大理寺内所有人。
越是光天化日,越不会让暗中动手之人有机可乘。
因为她若这般遭人灭口,薛庭章的嫌疑会更大。
她大声告诉吏役去年的猛虎袭君案有人投毒。
吏役闻言,脸变得比天色还阴,厉声斥道:“此案早已了解,区区一介草民竟敢妄言大理寺判案,扰乱衙门办案,该当何罪?”
“民女手上有充足的证据,欲见寺卿申诉,望官爷明鉴。”花半夏道。
吏役面色更黑了:“大胆刁民一派胡言!拖下去,笞五十。”
话落,随着旁边一声呼喝,两名吏役冲上前来,动作熟练地扭住花半夏的胳膊,将她拖向一旁。
“民女冤枉——”她奋力挣扎着。
渐渐不由心头火起,她冒死找到的证据,写好了诉状,好不容易才站到大理寺前。
这吏役竟不问青红皂白,先要将她打一顿,是何道理?
只因她是个命如草芥的平民?
这念头一起,她忽想到了什么,扬声质问众吏役:“有人妄图弑君,事关天子安危,耽误了查案,尔等可担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