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晦倒是知道她想什么,笑问:[很失望?]
云州毕竟是朔方地域,安思范对这地方的控制力再弱,也不到需要攻城的地步,所以李晦这次并没有带制作攻城器械的工匠。不过五千人里面,挑个会点木工手艺的,还是能够薅出来的。
被叫来的那士卒茫然站在帐内,看着眼前那张如霜赛雪的白纸,在衣裳上蹭了蹭手,没敢上去碰。
他抬头,磕磕巴巴地对旁边的赵敦益解释:“赵副将,俺、俺不识字。”
而且这上头弯弯曲曲的标记,好像也不是字。
这种事当然不能指望上首那一张臭脸的李晦解释——他心情好的时候都没那么多的耐性,更何况这会儿明显低气压的状态——被临时补习了一把阿拉伯数字的赵敦益只能连蒙带猜地跟人解释起了上面种种标记的含义。
那士卒一开始还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很快就目露恍然。
军中的士卒被征之前多半是土里刨食的,要说做造什么攻城器械,这人可能没那个手艺,但是说到农具、他可太熟了!
士卒恍悟开口:“这可不就是犁吗?咋还画这么精细?”
赵敦益还待说什么,上面李晦已经很不耐烦地打断,“看懂了?那就去做,做好了明天拿来给我看。”
听出了那语气里的暴躁,那士卒当即头皮一紧,不敢再多发表什么意见,低头应唯唯是。
赵敦益:“……”
既然这么不想干,干什么非得让人去做啊?
那士卒是很快离开了,赵敦益可没走。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充满疑虑的目光落在李晦身上。
那士卒这辈子没见过几张纸,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拜上司是个万事不管的撒手掌柜的所赐,军中的许多文书工作都是赵敦益来做,他对文书很熟、对纸也很熟悉。
这纸可太好。
又白又有韧劲、上面连道帘纹都没有……要说那些文人名士收藏来填词作画的还差不多,但是行军路上带这个?那纯属脑子抽了。
而且李晦也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性子啊!朔鄢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安恭义当然要被当众斩首、以息“神怒”。
城墙崩塌就在眼前发生,朔鄢城中人心惶惶,安恭义即将处斩的消息一经传出,西市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刽子手的长刀落下,头颅咕噜噜地滚落,鲜血溅了满地。
恰逢此刻,天空中密闭的阴云裂开了一道缝隙,阳光透过裂缝洒下,将旁边的云层镀上了金色的光晕。
短暂的寂静后,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先叫了一句“好!”,这一下子仿佛开启了什么,紧接着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鲜血浸透的刑场前,人群居然欢呼了起来。
侧边的高台上,李晦遥遥地看着这堪称荒诞的一幕。
但不待他对此有什么感慨,旁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敢问刺史,这是‘物理’还是‘化学’?”
这次又是哪路神仙?!
李晦:“……?”中午,李晦一过来就长吁短叹。
林一简莫名:[你怎么了?]
李晦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人可真是太好了。]
林一简:???
这个人好不要脸!
虽然心底默默吐槽,但是林一简还是问:[发生什么了?]
李晦:[我救了个人……虽然那小崽子骂骂咧咧、嘴巴里不干不净,以后多半也是个不服管教的硬茬子。]
云州刺史死了这么多任,留在云州的守军根本不能信任,他也需要多个渠道了解云州情况。让云州守军看守这伙儿人,也是试试两边是不是一伙儿。
试出来的结果还不错,又恰巧揪出了对面的领头人。
总的来说,情况还算控制之中。
不过那叛军头目有点难缠,交涉结果只能说是“说得过去”,那伤口发炎病歪歪的小崽子是条件之一。本来丢给军医看看就够仁至义尽了,是死是活全看这人的命了,但他当时脑子跟抽了似的。
[……浪费我一颗好药。]
这笔买卖可亏死了。领头人都揪出来了,再使点手段,什么消息问不出来?简直白浪费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