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艳夫人保养得极好,丰腴的颊面紧贴着赵循义额角,鬓边翠钿乱了也顾不上收拾,只一味低泣。
漆泥玉在平京待的时候不久,贵妇圈里也只闻听了几个格外出名的,诸如哪位王妃性情跋扈,哪位夫人又擅弄权术,这个本该有大名头的明德侯夫人却如同彻底隐在明德侯身后,谈起此人,众人只是说此女容貌姝丽性情温婉,再无其他。
即便是今日这样要紧日子,她随在众人之中也不发一言,安静如透明。
漆泥玉站着低头打量她,看后轻叹一声,再度移开视线,尽职尽责交代道。
“布阵的儡已经受伏,但背后妖邪仍藏在府中,因此请诸位在此地稍作歇息不要走动,直至找到那邪祟才能离开。”
此言一出惫累众人皆惊诧不已,只是碍于主人还未发话止住了抱怨。
出了那丑恶的邪物本就人心惶惶,现在都盼着早早离开侯府将战场交还给正经捉妖师,哪承想,这黄毛女娘一开口就绝了他们退路,这怎么能行。
反观那最该着急的侯爷与侯夫人却只是抱在一块沉默,俱是面色难看。
“施术害了杜公子的妖邪是位狐妖,那腥骚气打也打不住。”漆泥玉一面觑那两人神色,一面将那妖物身份点明。
有人将方才之事说了,明德侯抬起头,儒雅双目显露出几分疲态,也不知刚刚是受了什么惊吓,现在脸色也十分难看:“今晚之事谁也不许往外说,尤其那个名字。早先过阵时被吓了一晃,我心里有些发慌,府里事就先交给漆大师。”
“走,安娘,快跟我回房伺候我歇歇去,料那獠也死不了……”明德侯像是吓得不轻,说完这番话,以手扯着侯夫人,晃晃悠悠往院外走。
女伶忙看漆泥玉脸色,这位捉妖师将将说了不让人走动,那侯爷竟听都不听,她要开腔,漆泥玉却先她一步笑道:“侯爷有所不知,玄门阵法纵是布阵者身死,没人破坏阵眼也逃不出阵去,那妖物把我们困在这同一个院落,正着说方便他一网打尽,反着说也方便我们聚在一块防那邪祟耍花招,这妖物虽道术学得稀松但胜在涉猎甚广,又藏在暗处,如不早些将其抓出来,下一个受害的不知会是在场哪位。”
众人脸色一变,明德侯停下脚步,回头打量漆泥玉。
她又道:“方才侯爷不知何故昏了过去,不知那妖物有多难缠,光是驱使儡术就已能使好好的杜公子兽化,一爪子挥在我身上是没什么要紧,要是暗处还藏着只这种东西,扑袭贵人时候,可是能半点声响都无就夺了人性命去。”
庭中众人眼中惧意更深,巴巴望着明德侯。
“这等邪祟不除,侯府一日无宁日,今天是二公子,明日会是谁呢?”
“漆娘子神通广大,定能将那邪祟除净,还我侯府太平。”
赵循义勉强客套,看那神色仍是想走。
“侯爷是被什么吓到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漆泥玉佯作关心走上前,“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闲话莫要多说,快把那邪门阵法撤了。”赵循义拂开漆泥玉往他胸口放的手。
“若我说不呢?”
明德侯夫人眼含泪花:“本就是延请漆娘子来此解决妖祟事宜,我们也本该听从娘子安排,只是侯爷今日实在身体不适,娘子也见了,侯爷刚从昏厥中醒转,今晚各院都封着,唯独煜儿这停着他病体,只那一张床塌还指望爷两个挤在一块不成?”
“哭哭啼啼做什么!”
赵循义那儒官风度已经消失了个干净:“你也说了,众人聚在一块方便那妖物一网打尽,更何况要我们齐聚于此的话还是你亲口所说,难保你与那妖邪不是一伙,只等时机到了谋害我们一大家子人!”
漆泥玉懒眼含笑,笑眯眯假作大方:“侯爷呀,将我请进府中的是你,现在往我这弱娘子身上扣帽子的也是你,真是叫人伤心。”
言罢转向那柔柔弱弱的侯夫人:“夫人不必忧心这等细枝末节,我瞧侯爷身子骨十分硬朗,这不,才昏过去几息就醒了过来,想必也是沾了赵二公子文曲星下凡的福气,往后要福如东海松鹤延年呢。”
话说得讥诮,漆泥玉顶着赵循义愤慨目光捻了捻耳垂,四下打量这院子各处,把话重申一遍,“天亮之前我是不会打开此阵的,想走的大可以往外走,只不过走出去几步是从什么地方再钻回来就未可知了。”
话音一转,她声线骤然冷下去,阴凉眸光毒蛇似的在赵循义脸上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