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是什么人？他就是个人精。哪怕一只苍蝇飞过，他一眼都能分出公母来。阿亮的话刚问完，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立马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眼神打量着阿亮。“阿亮，侬现在长本事了！竟然有这样的门路，侬讲出来，阿拉一起发大财。”叶平安深知小眼睛的为人，赶忙在旁边假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阿亮立刻反应了过来，自知失言，马上心虚的摆摆手。“小眼睛阿哥，侬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哪有这种本事，只是在菜市场听人家讲，最近日立牌彩电很流行的。我买不起原装的，就想打听打听二手的行情，所以才来问问侬的。”阿亮的解释漏洞百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小眼睛对他的这番回答并不表态，只是哦了一声，就把头缩了回去。他似笑非笑地对阿亮说道：“二手电视机在上海销售的话，想进商场是不可能的了。那侬就要看看那些维修店，运气好的话可以淘到一台。不过现在进口电视机正价都买不到，侬还想买二手的，介就不要发大头梦了。”阿亮不想让小眼睛误会，就把之前在华侨商店受的窝囊气，直接在小眼睛面前毫不掩饰的吐槽起来。“小眼睛阿哥，侬勿晓得，今朝我和平安去逛华侨商店，就想看看日立牌大彩电。没想到，被个小姑娘劈头盖脸的给骂出来了。她不要忒凶哦！小小年纪，就和雌老虎一样！”小眼睛轻笑一声。“华侨商店的小姑娘，侬还敢惹！她们是出了名的眼睛朝上看的。只有在接待外宾的时候，脸上才有笑容。侬就少到那里去触霉头了！”说到这，小眼睛不经意的朝着叶平安瞥了一眼，话里有话的试探他。“侬这个小兄弟倒是有趣！以后有空，多来我这里玩。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当好朋友的！”刚才叶平安那一声咳嗽，小眼睛心知肚明。看样子，这个白面书生才是阿亮身边的定海神针。听阿亮的话里话外，他手里应该是有了什么好东西。小眼睛也不急，他相信阿亮早晚会再次求到自己的门上来。在黄河路上，论打听消息，没有人敢排在他前面。这时，正好有人过来买香烟，阿亮便趁机拉着叶平安和小眼睛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们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着话。阿亮知道自己刚才太冒失了，叶平安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承认错误。“平安，我刚才蛮好不要问小眼睛的。差点被他把话给套出来了。刚才要不是侬提醒我一声，我肯定说漏嘴了。”叶平安腋下夹着那条大前门，并没有责怪阿亮的意思。他耐心的对阿亮提醒道：“阿亮，这件事情在没有做成之前，谁都不能说。小眼睛就是黄河路上的大喇叭，要是他知道了，不出两天，整个黄河路都要晓得了。”阿亮有些后怕的点头，刚刚差点说漏嘴。“我知道了，侬放心！下次我和谁都不说了。”阿亮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自己就是心直口快。他对叶平安保证道：“平安，以后要是我说错话了，侬就直接敲我毛栗子好了！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就连睡觉都要讲梦话的！”叶平安笑了起来，“侬这个家伙，倒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后讲话之前，多在脑子里想一想。不要嘴巴比脑子快，这样是要吃亏的！”“晓得勒！”两人把话说清楚，就心里没了芥蒂。坐着阿亮的自行车，叶平安他们一起回了安康里。才到弄堂口，叶平安就被人给叫住了。和他说话的是一个矮胖胖的大妈，烫着时下最流行的花菜头，年纪看着有六十岁上下。她手里打着一条墨绿色的毛线裤，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满是八卦的盯着叶平安，又扫了一眼阿亮，试探着问他。“平安，侬今朝哪能和阿亮一起回来的？难道侬也要去牯岭路卖鱼啊！”之前叶平安总窝在家里不出门，这些弄堂里的阿姨们可没少在背后八卦他的事情。如今见他和阿亮一起回来，忍不住就开始打听起来。叶平安还没开口，阿亮就已经仗义的护着他，冲那大妈笑嘻嘻的打哈哈。“吴家姆妈，侬这么关心平安的呀？要不然让他，到侬屋里厢去吃饭好了。闲话要问的，饭么又不给吃的，侬这个人还真是小气！”吴家姆妈被阿亮给怼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指阿亮，一脸嫌弃的说道：，！“我问平安，要侬多嘴！我要不是和平安的阿婆关系好，我才不会管他的事情了！侬不要把平安给带坏了，他和侬是不一样的，卖鱼这种不上台面的事，他才不会去做！！”叶平安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让他有些厌烦。他神情冷淡的，对那位吴家姆妈直接说道：“吴家姆妈，我跟侬讲，从今朝开始，我就和阿亮一起去牯岭路讨生活，卖鱼也是个正经生意。侬也晓得，我现在一个人在上海，我总要吃饭的！靠我爸妈那点工资肯定不够的，要不然明朝开始，我去侬家里吃饭，好伐！”吴家姆妈顿时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平常斯斯文文的叶平安，今天竟然也和阿亮一样，说起话来带着几分土匪腔。她气得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哎哟的叫了一声。“平安，侬哪能这么没大没小的。侬忘记了，以前侬外婆在的时候…”叶平安一记锋利的眼刀扫了过去，吓得吴家姆妈立刻闭了嘴。吴家姆妈是什么人，他当然心知肚明。原主的外婆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只不过碍于弄堂里人多嘴杂，所以才没撕破脸皮。如今听见她青天白日的，又在说自己的外婆，叶平安心里当然就不高兴了。他冷着脸，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她。叶平安一米八五的大高个，身高优势带来的压迫感，让那老太太顿时闭了嘴，不敢再乱说话。她心里阵阵发毛，怎么这个叶平安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脾气凶的勒，两句话没说完就翻脸了。阿亮在一旁见了，心里直乐，就差没有拍手叫好了。平安这家伙，今朝终于硬气了！不像平常软糯糯的，像个老好人一样，总被这些弄堂里的闲事精们拿捏。他拉着叶平安就要往家里走，“平安，侬不要理她！我们回去吃饭。”叶平安并没有所动，依旧盯着吴家姆妈一字一句的警告她。“吴家姆妈，我希望从今朝开始，侬不要把我的外婆挂在嘴巴上讲。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侬和她平常又没有什么交情，讲这些话，不怕她半夜来寻侬谈心么！”吴家姆妈吓得一脸煞白，心里面直呼阿爹阿娘，再也不敢去惹叶平安了。阿亮妈这时正好出门，看见叶平安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再看看吴家姆妈的倒霉样，就猜到了大概。她心里也替他高兴，干脆笑咪咪的装作不知道，扯着嗓子声招呼着。“两个小鬼头，要吃中饭了！还不快点回来！勿要在外头吃西北风了！”：（）繁花：从1987年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