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在和诸位大臣吵完后，立誓自己会在春祭后回封地，这些忠良之臣才肯放过他。
“臣受先皇后周后恩惠良多，不忍其家族蒙冤，故臣请陛下重查周家案，还周氏一族清白。”
留京的程序合法性才告一段落，和奚妙达成共识的陈王又一次跳出，直指前朝旧案，低阶的官员大都在心中哀叹——这次朝会有如此多的周折，怕是得持续到下晌。
好在他们一个个过年时吃得肠肥脑满，略微饿上一顿，倒也勉强能接受。
疑似孤身过年的程豫行出队列，开口道：“臣附议陈王所请，望陛下恩准。”
难道事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吗？
“此案于去岁起，便屡屡置于朝上商议，然司刑院假托案情复杂，迟迟不愿公布此中细节，不知经办大人可是有所隐瞒，意图欺君耶？”
程豫将皮球踢向了司刑院，这和以往不大一样，他作为二品大员，是不会轻易在大朝会上开口攻击哪个部门。
司刑院的长官小步出列，从容不迫地开口为自己所领部署辩护道：“臣请辩。”
“周家案虽结案未久，然涉案之人皆伏法难究，此案物证倒一应俱全，只人证……因前朝宫中哗变，有近三分之一死于非命，实令司刑院难以入手彻查此案。”
和从前的说辞没有多少区别，如果按照之前的剧本，到这里就会有人出来打圆场，再顺理成章地往后拖延……
可这次“打圆场”的人，是杨渐信，他在朝中大多时候扮演的是“捧哏”的角儿。
“臣奏请陛下，不若早议此案，周家案所牵扯之人多与宫变一案相关，余下人证也不乏年老者，事迟易生变，且三月春祭将至，陛下需敬告先皇先后，若能在祭前查清两案，也可有告于先祖。”
他们这是集体吃错药了？先前万般不愿对这两个案子多加行动，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态度？
三月春祭的理由太过冠冕堂皇，定不是他们的核心原因……
只能先允准下来——顺势而为是奚妙最得心应手的做法，反正一应结果都要留存，谅他们也不敢乱写一通。
再说，这不还有个程豫和陈王吗。
“臣私以为，两案干系重大，不若交于辅政大臣统筹，臣与富仆射皆非修法，臣提议由程大夫领衔，也名正言顺。”
这次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朝中上下也无人反对，奚妙便暗示奚恒应允下来。
她算是摸清了些杨渐信的路数，他行事像水，总能在曲折中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旁人不会知道这人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只能顺着他定下的轨迹走去。
直到图穷匕见。
此时离三月春祭还有接近一个月，周家案好办，共识早已达成。
但宫变案子难做。这个案子牵扯了前朝皇子的母族、妻族，还有吴家这个外戚。
可以说，哪方势力都想在这个案子里掺上一脚。
正如杨渐信所言，翻周家案，躲不开宫变。
而查宫变，等于剜名门望族们的肉，他们根本不希望彻查。
就这样，两个大案在新皇登基后一直被视作烫手山芋，被各部门丢来丢去，谁也不肯沾手。
事情到自己身上才会焦急，大朝会后，两案落到督察院手上的消息不胫而走，外人是幸灾乐祸，可里面一帮御史可就愁眉苦脸起来了。
“院正这是怎么了？这样麻烦之事也揽进手里，也不怕晚节不保……”
“你还有闲心担心院正，不如想想怎么不被他老人家选中罢！”
“……这倒是眼前最麻烦之事！不过，虽是督察院领衔，但办事的定是他们司刑院与理法寺罢？”
年轻的御史们窃窃私语着，拿着他们所知有限的消息反复盘算，年长些的却不慌不忙。
对于他们来说，能被挑中反而更有利。
就比如——黄御史，他平日与宫中走动较多，早早便得了老顾客康福的打点，一定要想办法混入程豫查案的副手中。
跟他一样的人有不少，他拿了一笔巨财，可得尽人事啊。
眼见程豫从宫中议事归来，他装作取文书模样，悄悄闪入内院，往院正的办公地点走去。
石景茂冷眼看着这些人，并不动作，几位年纪较轻的一直与他关系不错，此时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一二。
而他们之中有一人突然开口冷斥道：“御史之责，几位可能尽言？若有冤假错案，我等身为朝廷喉舌耳目自要出言寻查，尔等趋利避害之辈，吾不堪与之为伍！”
转眼望去，正想看看这是哪家愣头青，内院突然走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