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有硬物划过掌心,那是阿娘的遗物。
“殿下,我愿意入宫为殿下奔忙……若是我父推拒,万可拿柳城一事与他对峙。”
柳城?
难道先前柳城事变,章元费有什么手脚不成?
但面上不能流露分毫,奚妙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无知的一面,否则攻守易形也,再想扳回一局,可就困难了。
于是她语气平淡地回问道:“此事不易探听,闻喜你是如何得知的?”
座下的章闻喜突然起身,朝奚妙行大礼。
“我平素常进出章家,在半月前,撞见家父在府旁的隐巷内急声呵斥一人,我担心还有旁人在侧监视,故匆匆离去,只略听清句‘柳城太守此人贪心过重,寻程石头处理’。”
“后面我疑心这事有异,借着帮忙整理家杂,与大夫人身边的婢女闲谈,细细盘算下来,府中近半个月内,有多笔‘纳吉’名头的款项抬进主院……”
“前几日我与风将军分利时见过一次,特意询问了一番一起抗殷的战士们,都何事发放军资或抚恤,这才知晓这笔笔‘纳吉’,减去路上耗时……可与批次发放的时间几乎一致!”
“上述皆我一人所查探猜测,若殿下信重,可着人计算一二。”
只是这些,怕是不足以说明什么,下官给上峰送礼,也大都是在发薪水时。
柳城太守此人,倒是可疑,大兴文武分家十分鲜明,若是有人与对方交际过甚,皇帝可以直接下令革除两人职务等一应封赏。
这样的严令虽在前朝逐年形同虚设,但大家伙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走动关系,惹来皇帝的信任危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些时候,明白自己去哪个队和站队,才是政治的精髓。
心中一番计较,已经有了大概想法,奚妙也投桃报李地问道:“听你的态度,你与父母关系颇为紧张了?”
终于到这一个环节了!章闻喜无法克制自己的激荡情绪,颤声道:“昔年我阿娘极受他的宠爱,却因大夫人一句‘妖艳女,恐坏将军前程’而受到百般折辱,去时连一卷草席也不愿施舍……”
“我那年不过四岁,却已能记事,也怕他们要将我发落去乡野,于是只能日日装傻充愣,这才能苟活至今日。”
“但我一日也不能忘却,与阿娘的最后一面,她本是个与世无争的渔家女,若非被那人看中,何至于落到那般地步!”
她激愤的神情与描述,在奚妙眼中莫名与记忆中被人称赞——性情温柔恭顺、贤良宽和,风评极佳的女子联系起来,那是前朝周皇后。
章闻喜隐忍至今约十余年——说来她的年龄偏大,却不被章家记起,并无婚事在身。
那他们呢?她和奚恒,情况与她并不同,为何还要与前朝大臣拉拉扯扯,一会儿涉案之人皆伏法,于事理上无法重审……一会儿又口称前朝旧案,牵涉甚广,还需缓缓计之。
谁家掌握生死大权的皇帝、长公主做成这般窝囊模样!
奚家祖宗在地下听了都要大骂“不肖子孙”!
这些事,需要有个破局之法。
偏巧,有人递上了思路——程豫。
他也扯上了柳城的事,当年周家案开办时,他正巧外任,加之他本身也是督察院院正,谏议不合理的疑案是他的职责之一。
多重适合条件叠加在一起,奚妙感觉连日来的郁郁消散了大半。
她朗声问道:“说吧,你想要他们付出什么代价?”
那些一直在遮遮掩掩的大臣们,也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