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事,程豫也是一肚子火,自己属下的督察院竟是要比他杨渐信还要消息滞涩!
督察院监察百官、谏议朝政,但这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却声称与外国议和事宜和督察院无关,柳城一事他也是在承德殿上听闻的……他倒是要看看,杨渐信能不能解决这事。
可杨渐信只是起了个头,却突然开始聊起一支商队来:“说来柳城有支顶有名的商队,名叫如春商行,实力非同一般商队可比拟,竟能在兴殷边境来回游走……”
他极其满意地在程豫脸上看见惊惧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是不巧,让殷人借了身份钻着空子潜入柳城,这裴小将军也是,偏偏不愿带着亲卫出门……”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比如……这支商行的掌柜叫毛二,他是程豫独子程仰春以前的贴身小厮。
“啪——”茶盏自程豫的手心滑落,应声而碎。
再看,他仿佛苍老了十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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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柳城事变,来兴的殷国使团这些日并不好受,兴人认定他们是假意前来求和,为的是让大兴放松警惕,好在边境狠狠捅上一刀。
牢房内,贺兰渚静静地端坐在角落,微阖着眼。正使何泰不大受得了牢房里阴湿的环境,正缓慢地在狭小的室内走动,时不时还敲击一下自己的大腿,以缓解疼痛。
“何大人,想来今日兴宫使者便会前来,大人也可舒缓一二。”说话的是另一位副使。
何泰笑道:“老夫老矣!若非五殿下的足智多谋,此番出使吾等定得不了这般多的好处。”
“是极!”另一副使很是赞成。
在角落里装睡的贺兰渚此时开口道:“二位对渚过誉了,若非两位大人身份显贵,大兴何以断定我大殷是诚意求和?”
几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不出他们所料,宫中使者在今日用午膳前,就将他们送出了监牢。两方虚情假意地客气了一番,宫使告知他们:“两位贵人于宫中多次过问几位大人安康……若下晌无事,可前去拜会。”
“谢宫使相告,本使感念贵人惦念,修整一番便往兴宫求见。”
用过膳食,整好衣冠,几人便递了牌子入宫。
奚妙这次是在两仪宫正殿面见他们,五位辅政大臣也俱在。
气氛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剑拔弩张,双方只是各列一侧,和谈判桌的排列类似。
何泰率先开口道:“本使听闻大兴皇帝与长公主多次过问吾等几位安康,甚是感念,特来求见。”
这次奚恒没有在读书习字,他紧紧地绷着脸蛋——
“殷使客气,先前有些许误会,今日几位明公皆在,可将误会一一分说。”他一板一眼地背着奚妙说与他的话。
坐得离奚妙最近的杨渐信接上这个话茬,他抚了抚长须,先是一顿掉书袋引经据典,后委婉地表示——你殷国不做人啊,说是议和其实是背刺。
但何泰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他端坐在椅子上,态度强硬:“两军于千里外边疆对战,吾等岂可知晓?况战事变化多端,前线智将也不可尽知。”
“柳城已然为我大殷领土,此不变之道理也!”
此话一出,殿中禁卫悄然将手压在了腰侧的剑鞘之上。
“不过……”一旁的贺兰渚却突然插嘴,凝滞的氛围也随之被他打破,“大父曾教渚,殷兴不可大动干戈[1],若因误会致使天下纷乱,实是暴君之行。”
“渚提议,可使吾等长留兴京,沟通殷兴,此事定能得以完美解决。”
他说话的神态总是给人以一种极诚恳的视感,又是年轻的殷国皇孙,哪怕此时他的提议听起来也只比何泰要平和一丁点,也足以让被动的大兴这边慎重考虑了。
但奚妙听到这话,脑中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警报——使者是最好的间谍,合法居留交际!
若说奚妙在贺兰渚第一次提起时,还只是怀疑他的用意,但他第二次且是在这种情形下提出,她可以断定,这人就是想渗透大兴!
先前说的什么二十年内不起战事,意思应该是“二十年后吞并大兴”吧!
可殷国使团明显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两相配合之下,几位明公也许知道对方的险恶用心,也只能面面相觑后答应下来。
眼见这几位大臣就要满口答应,奚妙顾不得那么多了——
“既然这样,不如双方各派使臣长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