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慷慨赴死者,痛心疾首。然丽娘之计莫善于此,遂亲尝之。
苟猖獗如故,则命该如此矣。
丽娘顿首。
晚风乍起,烛火不知不觉已然过半,绢丝之上,暗影明明灭灭,宛若幽冥之舞。
王珞沅顿在原处,一遍遍地将那蝇头小字读出声来,却一遍遍失神,难以理解其中含义。
这封信并非如她所料一般,将悉数疑问答案呈出。但信中所蕴之意,却远超之。
王珞沅手中似重千金,压着她弯下腰去,如夜里风中折柳。
任苗,不,应当是任丽,还有那五个为了微弱的可能性,不惜以命换命的丫鬟,竟是这般决绝而又绝望地,奔赴这条救人与救己之路。
死亡,于她们而言,可是终点?
王珞沅苦笑一声,这道选择竟是就这般交到了她手上。如今的她,亦不过是乱世中一位无力的女郎尔,如何承受得起她人性命的重量。
愣神间,烛火攀上绢丝,如嗜血的灵蛇,向王珞沅的指尖吞噬而去。
“嘶。”
她痛得下意识甩开绢丝,抽回手指,放到唇边呵气。
再抬眼时,便只剩下漫天飘浮的团团黑色灰烬,如蝶舞般轻盈,却是绝望的化身。
若非满室未散的硝烟味道,与她指尖的钝痛,一切皆仿若大梦一场。
“女郎无碍否!”
紧闭的门“啪”地一声被推开,烛火掩映中,杜珩渊只着中衣站于门槛外,眼含焦急,面上尽是忧色。
“女郎屋内怎的一股烧焦之味,我还道是,离家的娇女郎,一不小心点燃了家具,要将我新府烧干净呢?”
顾视无碍,杜珩渊迟钝地意识到,此为女儿家闺房,他的冲动之举实为不妥,好不容易散去的热气又爬上耳际。
面上担忧之色褪去,他开口调侃,试图化解他眼中怪异暧昧的氛围,却见王珞沅眼神涣散,神色空荡,并未听他所言。
杜珩渊故作的轻松之态一敛,终于意识到王珞沅的不对劲。
他顾不上礼教,一脚踏入室中,掰过她肩膀,望进她眼底:“女郎,若有烦心之事,可与我道出。”
“无碍。”王珞沅终于回过神来,她的眼神渐渐聚焦,声音却沉闷如古井无波。
杜珩渊放缓了声线,眼底受伤之色一闪而逝,嗓音微哑,却依然万分柔和:“女郎,我随时都在。”
“若……”王珞沅心底微暖,启唇吐出一字后,复又抿上。
若是他,背负他人性命得以苟且偷生,可会为独善其身而选择冷眼旁观否?
不,他一定不会。王珞沅莫名的笃定。
若是从前,她的选择一定同那五位幸存的女郎一般,无论是为名声或是其他,缄口不言是最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