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明光铠失了颜色,破败地东一块西一块挂着,颈上一道快结痂的伤痕仍在汩汩淌血,他用来揽住王珞沅的那只手青筋突起,却未让她感到桎梏的力道。
王珞沅抿唇,伸出仍在颤栗的左手覆上他的,轻轻拍了一下:“我会骑马,不会掉下去。你松开我,专注杀敌。”
待得杜珩渊的手一松,她便立时伏低身子,整个人虚虚环住马颈,握紧手中大刀,与杜珩渊左右配合,向马下的敌人狠狠砍去。
“镗——”
金锣鸣,敌军退,举众哗然。
“胜啦,我们打赢了!”
“我,我活下来了。”
“臭小子,走,回去喝酒去。”
“炮儿,你在哪呢?”
敌方士卒仓皇溃逃,血染的大地上,有人放声大笑,有人茫然四顾,有人揽住兄弟的肩膀,有人跪倒在地艰难地翻找友人。
“铛”,王珞沅一直紧握于手中的大刀落地。
甫一松懈下来,她才惊觉自己原来早已浑身失力,她竟是连将自己定于马上都做不到,险些翻下马去,还是借了杜珩渊的力方才坐稳。
“这便结束了罢。”王珞沅的声音轻不可闻,逸散进充斥着铁锈味的空气中。
杜珩渊抬起左手拢住她的脑袋,指尖陷进她被鲜血与汗水糊成一团的青丝中,将她轻压向自己的左颊,疲惫地闭上眼,掩去眼中强烈的后怕。
“是啊,结束了。”
“可于他们而言,这仅是开始罢。”王珞沅垂眸,恍若看到人生百态,神色复杂。
“会结束的……”杜珩渊看了眼自己紧握住长枪的右手,声音笃定。
“带我下马罢,我欲寻个人。”王珞沅转过头,脸颊轻贴上他的,不经意地蹭了一下。
遍地尸骸间,一身郎君装扮的女郎走得极慢,将每一张见到的面孔都深深印进脑海中。
地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怎就偏找不到那位什长呢?王珞沅跪倒在地,以手捂脸,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没头没尾地问:“他们会如何。”
身后的杜珩渊半晌无言。
王珞沅放下手,尚不及回头问个究竟,便见四五位士卒举着火把走过,大喊:“快走快走!回去集合!”
一把火,将天地烧了个干净。
隔着熊熊火光,王珞沅看到对面的士卒亦如她一般跪着,大睁的双眼中血丝遍布。
“尸骨无存!他们用命打赢了这场战,为什么不能入土为安!”王珞沅撑着地摇摇晃晃地起身,目眦尽裂。
杜珩渊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行军中并没有足够的时间为他们一一安葬,若留于此地久了,会滋生疫疾。”
王珞沅无法理解,史书写的是踩着万千尸骨而上的王侯将相,可这些枯骨,留不下名姓也便罢了,连……
“释迦牟尼浴火涅磐重生,佛教中火葬是对逝者的尊重,对生者的慰藉。”
“可他们是汉人!道教讲求入土为安!难道你信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