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换个角度思考一番,或许他今日还真的来对了也说不定。
收敛神色,他尽量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同时不露声色观察过往的人群,看看是否能见到些眼熟的面孔、把握些送上门的机会。尽管女子时常会唤他的名字,但实则只是些力气活和小麻烦,他只分了两三分精力便能应付,其余的便只顾着自己身边,只偶尔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停顿片刻。
她的身影在那些五大三粗、气势惊人的商贩间显得更加瘦小了。但她自有她的主意,仿佛立在洪流中的一根针,不论是出手还是放弃,没人能左右她的判断,更没人能从她这里多要走一文钱。
他有他的江湖,她也有她的江湖。
所谓高手过招,原来并不只有刀光剑影的。
火辣辣的太阳渐渐西斜,时间在混乱中一点一滴流逝,两人的背篓行囊越来越沉,秦九叶看着手中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条,终于用炭笔划去最后一行字,随即领着那灰头土脸的少年往隔壁街走去。
出了扶桑街后的窄巷子,隔壁便是钵钵街。
钵钵街虽不是这九皋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但却是最有烟火气的一条街。
这里有最古老的烧饼摊子,最实惠的馄饨面馆,最地道的油茶稣子铺,还有这城中最后一家白糖糕店。
十几年前,这城里卖白糖糕的小贩还随处可见,后来北边的敕勒人将酥油点心带了进来,没几年便开遍了整个九皋城,三五不时地便出几样新鲜点心,馅料花样多、样子做得也好看。单调的白糖糕总归不讨富人家喜欢,穷人又很少买这蓬松暄软的东西来充饥,渐渐地便少有人做糖糕了,只有一些老人家还会来钵钵街光顾。
秦九叶年岁不大,可不知为什么,却有着七八十岁老人的口味。
她最喜欢白糖糕了,喜欢到即使舍不得买,远远站着闻一闻味道,心情也会好起来。
又一锅新糕出炉了,白气跑到街上来,模糊了视线。秦九叶站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从背囊里取出一张硬邦邦的馕饼,从中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李樵。
“吃点东西,要熬到晚上呢。不吃到时候可没力气将东西背回去。”
旁边的火烧店生意正好,新出炉的油酥香气混着现切带花的肘子肉味,馋得人直咬舌头。
秦九叶恨不得将两个鼻孔堵住,原地煎熬了一阵正要离开,突然便听得那烧饼摊前、几个方才在集市厮杀完毕的药贩子在说笑调侃。
“我说老孙头,你不就方才蒙了几个不上道的、赚了几个糟钱么?倒也不必在这烧饼上显摆。”
旁边几个药贩子闻言起哄,嘴里的饼渣子喷得老远。
“老刘气都不顺了,看来今日是没开张啊!”
老刘没说话、闷头啃饼,而那提了一摞烧饼的老孙头正将饼收进行囊里。
“几个烧饼而已,瞧你们这点出息!我这是晚上赶路吃的。”
旁边几人连声附和。
“今年结束得早,混到天黑也没个盼了,不如早点出城去,省下一晚住店的钱倒也好。”
“就是,老刘你可得抓点紧。再不出手今年可要走空了……”
一群药贩子还在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秦九叶却吃不下手里的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