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不需要,他动手前绝不会多说一句,是这里最沉默寡言的,他轮起的拳头也是最硬的,那股狠劲儿能揍得贵族公子哥找不到鼻孔,只能用屁孔出气。
于林在营中不知收敛,这是罪过。
但是他身后的东宫不会让谁对他判下惩处。
他在营房住着一月才回一次东宫,一天的时间,于林照旧来院中给姜鹤年请安,只是今日不巧,姜鹤年正与赵阴阳在内殿中议事,昭平公主也在内殿外,她走到于林的跟前,瞥见了他脸上的伤,说道:“你小子,一出东宫就不停惹事生非?”
姜皖倒不是来问责的,她笑道:“好在你没输,不然,我都不叫你再进这东宫的门!”
于林沉默中却勾起唇,他不会让东宫因他失了脸面。
不久,那殿门打开,姜鹤年和赵阴阳走出来,他身上的朝服还未褪去,高冠束发,露出下颚一条细腻的弧线,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他太子的威仪。
于林看过去,说话时,嗓子还有些哑:“主子。”
“臣,先行告退。”赵阴阳侧身行礼,他脸色稍有忧愁,离去时还看了于林一眼。
于林当即瞥过去,他足够敏锐,不喜欢那年长者看自己的眼神,他不喜欢那人,但赵阴阳偏偏每月都要入东宫一次。
“卿在营中,又有长进了。”姜鹤年朝他开口,于林回过神来,单听这一句,褒贬难分。
“阿兄!他可骄傲着呢!”姜皖立即喊道:“他又把王氏的三个子侄给打了!好像掉了牙还断了鼻子,那参他的奏折都堆成山了,若不是有阿兄护着,他早就被那些大族的人五马分尸了!”
“他们挑衅我,说我是无能之辈,也挑衅东宫,贬低主子,我自然不能让他们用言语辱没了主子。”于林平静回道:“谁张的嘴,我就打断谁的牙齿。”
“臣没有输过。”他非但不怕自己惹众怒,东宫保不住他,反而笑道:“主子也会爱护臣,不是么?”
这一问,惹得姜鹤年笑出声。
于林还记得,他听到王氏之地粗鄙之语时,早就将尊卑给抛远了,他动手时是莽的,狂的,但他不后悔,就算要受到惩处他也认了,但判罚的令三天都没有落在他头顶,他就知道,他在朝中有人护着,姜鹤年让他有底气越来越大,近乎膨胀,人人都盼着他摔下去。
“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姜皖说道:“那他们确实应该被教训,免得被王粮养肥了,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小皖。”姜鹤年叫了她的名字,她反而笑道:“阿兄,我也没说错呀!是我,我也一定会把他们教训一顿。”
“看我做什么?瞧不起我?”姜皖站在姜鹤年的身后,对于林道:“我是输给你,又不是输给全天下的男人。”
于林倒是有些羡慕她,他看向姜皖与姜鹤年之间的距离,公主能亲近地伴在主子的身侧,而他却不能触碰,主子对他好也让他变得古怪,怪得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口气吞不下也吐不出,还抽疼了他嘴上的伤口。
“卿若是日日挂彩而归,孤这东宫的药膏可就要不够用了。”姜鹤年道,他看了于林一小会儿,在他低头沉默的时候。
这军营几月倒是让于林变得更加刚毅了,和他十四岁入东宫时截然不同,一样脸上挂了彩,但他现在把这当成了功勋荣耀。
于林嘴角破了一块,额头上还有碰过拳头的淤青,但他来时特意整理了发冠衣袍,回道:“臣,会尽量避免争端。”
姜鹤年没有深究此事:“孤还听说你在营中驯服了一匹烈马。”
“是。”于林见姜鹤年提及,面露喜色:“那匹马日后都属于臣,是臣争来的。”
姜鹤年笑了:“做得好。”
闻之,于林已经翘起了嘴角,他那喜悦的心思从未隐藏过,但他肚子里却有个无底洞,让他耿耿于怀,只是欣赏,他觉得不够……
于林入军营三年,为的大概就是这一刻。
姜武二十三年,北牧人夜袭边关压阙堡,战事告急,他被任命为都尉随大军出征,总帅是王氏老将军,建功立业是年轻人的主场,战争也是,这次出征不仅关乎两国,还关乎姜朝将领的更替,他野心勃勃,誓要在战场上闯出一番事业,不仅是为了不辜负东宫主子的期望,更是为了他自己。
临行前,他没有如愿见到姜鹤年,他在东宫院中只看见了一具为他准备的铠甲。
他骑着自己驯服的烈马,头戴银宝盔,腰间操着利剑,在军阵中跟在主帅身后。
“大王在墙上送行。”同行将领喊道。
于林听到了提醒,他立即回头看向城墙,他如愿了,姜鹤年就站在姜王身旁。
崇武营多青年子弟,个个血气方刚,这出行的气势扬眉吐气,握着缰绳,内心紧张又畅快。
姜鹤年看着马背上的青年,他入东宫时才只是个少年郎,爪子不够锋利又沉默寡言,身体也不够强壮,除了肌肉就是骨头,还带着满手的茧子。
如今,他骑在马背上,身形挺拔,眉眼锋利,已然是长成了。
姜鹤年看着他远行,叹出一口气,只是他身边少了一个人,东宫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三月,崇武营顺利与压阙堡的守军会师。
七月,东宫就收到了捷报。
姜朝两万兵马对阵北牧三万骑兵,首胜!于林在阵前斩敌一百一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