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闻见了,他突然尖叫起来,又惊又慌,让自己缩进了被子里,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动静,姜皖就走过去,直接将他的被子扯开,她疑惑地看着他憋气涨红的脸,一副喘不上气又舍不得呼吸的样子,接着拍掉了他的手:“你是想这么憋死自己么?”
男人坐在床边一阵儿咳嗽,像是劫后重生一般大口呼吸,什么也听不见不在意。
“等等。”
姜皖接着说:
“你这是在自杀?”
“你是在自杀么?”
“停。”左贺认为姜皖的话过于直白了,让她稍微靠后,等男人呼吸畅快后,对他放轻了声音,“不用怕。”他靠近到男人的身边,“我可以保证,鬼魂伤不了你。”
“不……”男人却摇头,突然,他指着左贺的身后,“它在这里!它就在这里!”
姜皖和左贺同时回头,只有一个橱柜,姜皖走过去,特意把橱柜门打开,叹了口气说:“什么都没有。”
“不!它就在你后面!”男人一直指着左贺,已经害怕得退到了墙角,那惊慌的眼神不像是作假。
“你看着他,我去泡一碗符水给他喝。”左贺提议,可他还没挪动两步,男人突然奋起朝他扑了过来。
“小心!”男人大喊着。
男人看见左贺的身后有一张怪物的脸冒了出来,它高举着酒瓶朝他砸了过来。
啪的一声——
是陈鹤年站在门口,把卧室里的灯打开了,周围整个亮起来,原本的兵荒马乱就消失了,男人和左贺都摔在地板上,他低头看了眼,不耐烦地指着灯泡开关说:“鬼魂气味最弱的地方,是这里。”
第87章童年他有一个很痛的童年。
这光一亮堂,男人就跟向日葵见着太阳一样,弯下的根茎都挺直了,眼睛紧紧地朝灯泡看过去,左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他也没有反抗,张着嘴呆住了,比什么灵丹妙药还要好用。
男人看上去并不傻,至少现在不是。
他抬起头,蜷着手从床头柜取了自己眼镜好生戴上,额头上的刘海分了叉,活像墨鱼的须儿,只是他脸色依然紧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吐出一口发臭的墨儿。
左贺还是给他泡了一碗符水,礼貌地弯了弯嘴角,递给他喝了。
男人差点吐了,“这是什么东西?好臭。”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虽然呸呸了几下,但说话的嗓门变大了。
男人今年二十七岁,叫胡博远,在省内的大城市里有一份工作,春节加班之后公司给他补了一个月的假,他没落脚的地方,就想回老家看看。
也不是第一次倒霉了,他一出生,命就不大好。
街坊邻居都知道,他父亲胡天不是个男人,一直打老婆,他当时四岁,妈妈被打进医院里后,外婆就把她带走了。
胡博远再没见过自己妈妈,父母的婚姻破碎了,他的抚养权判给了胡天。
离了婚以后,胡天也没有改掉酗酒的毛病,从前打妈妈,现在开始打他。
胡博远现在仍是害怕的,他指着那橱柜说,“我小时候会躲在这里,我不能锁门,他会砸门,砸开了打得更厉害,我知道躲不掉的,但总觉得这里面是安全的。”
他记得那个影子,在橱窗的缝隙里,那个高大又可怕的人会把他从狭窄的空间里拉出来。
胡博远最讨厌酒。
胡天不能天天买酒,但客厅只要一传来酒味儿,他就知道晚上要挨打了。
“他会先关上灯。”胡博远急促地说。
胡天会喝得醉醺醺的,满脸通红,但他下手却知道轻重,他从不会弄伤孩子的脑袋和脸,只会用酒瓶砸肩膀和后背,用脚踹肚子,打完之后会要求他第二天正常去上学,外人也看不见他的伤。
这些伤也会好,不会留下伤疤。
妈妈一直想把他接走,外公来过两次,但是胡天不允许。
他没有玩具,从小陪伴他的是一只小黄狗。
它的名字叫大宝。
胡博远记得,小狗会在胡天进屋的时候冲他吼叫,奋力地去撕咬那条结实的胳膊,小狗也会挨打,但它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
他有一个很痛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