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才乖!”
崔竹喧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转身欲走时,却被攥着手腕拉了回去,怀中被塞进一把沉甸甸的长刀,抬眉望去,是那人别扭的神色。
“簌簌,一路小心。”
*
层层叠叠的绿将行到尽头,透过枝叶的空隙,隐约能窥见高悬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流民们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分明出口近在咫尺,可心生怯意,惴惴难消。
面上欢欣的笑渐渐被忧愁所取代,身子佝偻下去,浑身发颤,不知是哪一个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问出声:“崔郎君,外头瞧着,好像还有官差把守,怎么办?”
有人跟着应声道:“不会我们一露面,就被射成筛子吧?”
阿树听不下去,皱巴着一张脸从人群中挤出来,“都在这儿胡咧咧个什么劲呢?就算真打起来,咱们一个个手上操着家伙事儿,还能跟块木头似的杵在这儿任由他们打?”
“就是、就是!”牛二拍了拍胸脯,自信非凡,“大不了,再把那个狗官掳过来当挡箭牌,有老大在这坐镇,有什么可怕的?”
说是坐镇,实际上是没什么力气站,只能坐着的寇骞被点到名,颇有几分尴尬,连忙将嘴皮子一张一合间,话题进展到在敌军中杀个七进七出的牛二拉回来,手肘扼住他的脖颈,勒令他闭嘴。
“崔郎君既把我们领到这儿,想来是早有计划?”
“诸位在此稍等,我去外头探明情况,”崔自明接过缰绳,却并未着急上马,而是牵着马行到蔡玟玉面前,“虽听楚都尉说,公子带领兵马接管了猎山别院,但为以防万一,烦请蔡大夫与我同行。”
蔡玟玉挑眉瞥过去,轻嗤一声:“让我再当一回人质,做你的护身符?”
崔自明挠了挠头,面色有几分不自然,故作姿态地轻咳两声,“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外头人多,我打不过,只能让蔡大夫受些委屈——我保证,一定小心,定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回!”
他伸手欲将人搀上马背,企料女郎丁点不买账,拂开他的手,攥着缰绳,利落地翻上去,崔自明还在愣神间,便挨了一记白眼,读出其中的催促之意,连忙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驱着马儿向外奔逐而去。
小道不算长,马蹄抬起落下,几个呼吸间,便已到了外围,周遭的兵卒闻得动静,一拥而上,抽刀出鞘,将二人团团围住,崔自明眸光微暗,把缰绳在左掌心绕过一圈,确定不会脱落,右手则握住腰侧刀柄,只等一个时机,持刀杀出重围。
拇指一挑刀锷,寒光乍现,却被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且慢,”崔自明茫然地收了手,低眉下去,听女郎缜密的分析,“樊川郡的兵卒我见过,因都尉被架空,军权旁落,连军饷都时有拖欠,更别提更新军备,是以,甲是旧甲,刀是旧刀。”
蔡玟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兵卒的身上看去,“但眼前的这些士兵,个个身着明光甲,甲身锃亮,连划痕都没几道,刀刃未卷,更无锈迹,足可见这支军队是花了重金去养的。樊川养不起这样的兵,那他们,定是崔公子自虞阳带来的。”
崔自明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忍不住出声:“蔡大夫不是研习医术么?怎么对军中之事也了解得这么清楚?”
“……现在是闲聊的时间吗?”蔡玟玉皮笑肉不笑,冷声呵斥,“还不快把你的崔氏令牌拿出来,准备留着带进棺材陪葬吗?”
令牌一出,上一刻还凶神恶煞的兵卒这一刻便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显然,她的推断是正确的。
“崔郎君,我们已领命在此等候多时了,请随我们回去见将军和崔公子。”
崔自明收回令牌,轻轻颔首,策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