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衣却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被我摘了名碟,败了一回,就打算就此一蹶不振了么?”
江言琅垂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今日这一整日,对于他来说,煎熬得像度过了一百年一样。
提前离开的少谷主失望的背影,风息谷其他弟子无声责怪的眼神,周围无止无休的议论,还有好友叫嚣着要帮他教训教训玉蝉衣的声音……
可是他自己手里有剑,他不觉得自己的本事输给他任何一个好友,何须他们帮忙教训?
这些糟糕的画面一直盘桓在他心头,注了水的棉花一样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成为将他压垮的巨石。江言琅垂着头,神色越发萎靡,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却听玉蝉衣声线泠泠说道:“论剑大会,万千修士论剑而来,论剑才是本心。你这千里迢迢来这论剑大会,本心是来论剑,还是来拿第一来了?”
“今日你是输得很快,一来是你心急,二来是你轻敌,输得这么快,合情合理,不算意料之外,可难道你以后也要一直输下去吗?”
江言琅心头怦然一动,抬起眼来,只见玉蝉衣肃着一张脸,披着一身杳杳月光,站在他面前。
她一双眼睛明若寒星,又像是刚刚被拭亮的一把剑——对剑修来说,那就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颜色。
说完话后,玉蝉衣静静看着他,眼里像是装着某种期待,江言琅心头狠狠震动,心里面有个答案也被她照见得越来越清晰。
“我明白了。”他垮下去的肩头渐渐挺直,眼睛里也重新拢起点点亮光。江言琅朝玉蝉衣深深拜了一拜,说道:“我来蓬莱,是来论剑,不论输赢。”
“多谢道友指点。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能再与你切磋一次。”
玉蝉衣不再多言,正要离去,江言琅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喊住了她。
“玉道友前来蓬莱,本心是否也是来论剑的?”
若是如此,那玉蝉衣会摘他名碟的原因,他便也明晰了。
只为论剑,摘谁的名碟,都是有可能的。会摘下他的,就不是他猜的那样,觉得他看起来最好打败,反而可能是看重他的本事。
却见玉蝉衣驻足认真想了一想,继而认认真真对他说道:“我来蓬莱,不为论剑,只为第一。”
江言琅:“……”
第36章流言怎么,只准你这种活了几百个年头……-
街上与江言琅聊过这一遭,对于接下来要不要继续摘花落榜上的名碟,玉蝉衣心里彻底没了纠结。
别了江言琅后,玉蝉衣手里多了一坛新的未开封的酒。正苦恼着要怎么处理,心中若有所感地抬头往上一瞧,高高的屋檐上,一道熟悉的人影坐在那。
玉蝉衣踮脚飞上去,落到他旁边,将酒坛子往两人中间一摆,自己也坐下来。
微生溟没有说话,玉蝉衣也未。她抬头观月,心里回忆着今日江言琅使出的那一招桃花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酒坛子叩敲出清脆声响。
“风息谷的招式你是第一次见?”
玉蝉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嗯”了一声才意识到他在问她什么,警惕地瞥他一眼,见他甚至都没有看向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稍稍放下心来,目光自他侧脸划过。
微生溟道:“风息谷的剑招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你要是想琢磨他们的剑招,最好多看几场他们的比试。可惜这江小修士早早吃了你的败仗,再无上台的机会,不然你大可以等他与别人比试时多观战几次。风息谷新一代弟子里面,他用剑用得最好,看他比试摸他们的剑招应是最快。”
他叹道:“不能观他练剑,恐怕是你打败他唯一的遗憾了。”
说完,微生溟问:“三日之后,是去花落榜上摘新的名碟,还是等待随机给你匹配一个对手,小师妹可想好了?”
“想好了。”玉蝉衣道:“等随机匹配。”
“这是决定听师父的安排了?”
“嗯。”玉蝉衣道,“我不想再让另外一人变得像江言琅这样。”
“像江言琅哪样?”微生溟好奇看向她。
他很少露出这种神色,玉蝉衣道:“承受不住非议,道心不稳。”
剑在手,锋刃便会朝着他人亮出,能伤人身体,也能伤人心灵。玉蝉衣已经格外熟悉这种滋味,但她的刃只想朝着一人杀去。
“能不毁人道心,还是不要毁了。随机匹配,交给命数好了。”
微生溟久久看了她一眼。再开口时,他道:“早早挫一挫他的锐气,对他来说兴许是一桩好事。日后也就不至于目下无尘到良机放在眼前也错失掉。”
他不知何时将坛子打开,又将坛边挂着的酒盏取下,各给自己与玉蝉衣斟了一杯酒。
玉蝉衣饮了一口,烈酒香醇,辛辣酒意在她喉间化开,她微微咳嗽起来。可这酒是好酒,对修为颇有助益,玉蝉衣并没有将酒杯放下,反倒贪杯似的多抿了几口,逐渐学会了舒畅饮下的速度。
“名声大噪是我所想,挫伤他人锐气,却非我所愿。”一杯酒下肚,玉蝉衣脸颊温热,她轻声道:“之前我年轻气盛,目下无尘时,曾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挫伤过一人。今日想来,甚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