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风声呜咽。距离临安县二十里外有一处荒凉老宅。院中栽有一棵数米高的大槐树。忽地,风声渐大,几只乌鸦扑腾着飞进院中瞬间消失不见。一阵阴寒无比的浑浊雾气骤然显现而出。雾气肉眼可见地迅速扩散,直到将整个宅子都包裹在里面。片刻后,阴雾极速收缩、消失。再次望去,一座豪宅竟然凭空出现,好似翻新一般。门楣高挑,雕刻精美,看起来富丽堂皇,上面挂着的数枚大红灯笼,一闪一灭,宛如电线短路,也如天上繁星一般。门侧摆着两头威风凛凛的墨色石狮子,好似随时都要择人而噬。最恐怖的是宅子内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在若是扒着墙头往里看,却看不见任何的人影,只有那棵大槐树上面的枝桠不停摇晃,发出“沙沙”之声。这宅子好像恢复了往日的豪华模样,却又怪异异常。滴滴哒哒铛铛铛宅子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里面响起阵阵唢呐和锣鼓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喜庆。随后便是许多人沉重的走路声和马儿的嘶鸣之音。嘶嘶嘶嘶诡异阴雾再次喷涌而出,两匹额头带着红花的高头骏马竟然凭空出现。旁边站着一个身材极为臃肿,脸画浓妆,穿着红袍的喜婆子。马后跟着一个火红的大花轿,由八名闭着眼睛、宛如纸人的白衣小厮抬着。它们的脸色煞白,却涂了两个通红的脸蛋,每个人的嘴角都勾勒出一抹邪性却又喜庆笑容。呼呼呼花轿的轿帘无风自起,里面骤然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婀娜身影。她披着血红色的霞帔,红盖头盖住脑袋看不清容貌。双手叠放在腹部,脚下穿着一双三寸的血红绣鞋。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心慌。“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台”“抬上红妆,一尺一恨,匆匆裁”“裁去良人,奈何不归”血红色盖头下忽然传出一阵唱戏的女声,待一曲唱罢。只见那八名抬轿的轿夫瞬间睁开了眼睛,勾起笑容的口中不断发出唢呐声和擂鼓声,缓缓向前走去。它们的步伐极为标准,好似每一步都用尺量过一般。夜色中,一队诡异的送亲队伍就这么离开了大宅。谁也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娘的,那怡红院的厨子手艺还真不错!”张豹脸色微红,醉醺醺地骑着马,朝着旁边一脸严肃的张彪说道。张彪强忍想要给弟弟一记飞脚的想法,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仰躺在另一匹马上的卫渊,随即小声骂道。“你个憨货,脑子叫驴踢了是不是,大人喝点酒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喝上劲了!”“那不是大人非要我喝的嘛!”张豹说话磕磕巴巴,但在兄长面前也不敢有什么脾气,只能委屈巴巴地将责任归咎于自己家的大人。反正卫渊现在睡得正香,也听不见他说什么。“再说,这点酒算什么,用煞气一冲就没了!”“我只是与大人一般,忆起往昔的日子,这才故意吃醉的。”“忆忆忆,忆个屁!”张彪横眉一竖,冷声笑道。“忆那怡红院的老鸨?还是忆你那去一次就瘪一次的口袋。”“不是老鸨”张豹大脸涨红,据理力争道。“我就乐意听点小曲还不行啊!再说技多不压身嘛!咱学学,就当认字了!”这话给张彪都气乐了。“你是去听曲的吗?我都不想拆穿你!”“你是馋人家老鸨的身子,你下贱!”“再说就你那破锣嗓子,说话都跟鬼哭狼嚎似的,还特么去学呢?”“每次杀鸡都不用刀,你去鸡舍喊一嗓子,迷糊过去的鸡都够大人咱仨吃上四五顿了!”说完,张彪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扇在二弟的后脑上。“赚的这点俸禄,除了去青楼,就是去回春坊买药补肾!”“大兄你”张豹的底气愈发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只能缓缓吐出几个字。“太扎心了!”张彪见兄弟低头不吱声,又觉得自己说教的有些重,只能闭上嘴,安安静静地继续牵着两匹马前行。身后跟着耷拉着脑袋的张豹,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两人一人牵着两匹马,缓慢朝着临安县前进着。虽说长兄如父,但两人年纪差不多,张彪深知自己说教多了二弟也会烦。片刻过后,背着身的张彪咳嗽两声,然后缓缓说道。“以后的俸禄我只会给你留些用来吃喝,剩下的我不会给你了!”“等攒到明年,钱够了,我正好去给你说一门亲事!找个良家的闺女,你抓紧给咱们老张家留个后!”,!张彪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无奈。他突破到五脏煞轮境时还信心满满,以为在这乱世中有了立命安身之道。但今日一见那灰狼妖他便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井中之蛙,洞中之蚁罢了!况且,身为太平军府的府军,每次出征都要与妖魔战斗,说不准,哪天就会葬送在妖魔之口。“这狗日的世道!”“大兄!”张豹苦笑一声打断了兄长的沉思,随即语气坚定道。“我不想娶妻。”“什么?”张彪回过神,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解!张豹此刻却横扫刚才的颓废,眼神灼灼地与自己大哥对视。“我要与大人建功立业!待到功成名就后,再去想那娶妻生子的问题!”“这两者并不冲突啊,二弟!”“不!大兄!这冲突!这很冲突!你也知道这是乱世!”“你也看到了看到那些被妖魔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农户们的下场!”张豹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起伏也愈发激烈,语气之中似有不平之意。“生杀随心,食不裹腹!”“我不想我以后娘子和孩子,也活的那样猪狗不如!”听完这番话,张彪沉默了,他不是什么老顽固。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说的是对的。片刻过后,他点了点头。张豹见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朝着张彪问道。“大兄,那下个月的俸禄”“闭嘴!再问的话,劳资一两银子都不给你!”咚咚锵,滴滴滴,哒哒咚咚锵林间突然响起阵阵锣鼓唢呐声,打破了山路的寂静。那声音极其难听,却又诡异无比。“什么比动静啊!真他娘的难听!”张豹朝着声音方向望去,突然使劲吞了口唾沫,随即愣在了原地。:()我一个兵修,凭什么跟你单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