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大一双眼,先是难以置信地打量一番身处的木船,而后又低头看了好半晌怀里的孩子。
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伸出手扯了扯小娃娃的脸蛋,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是软的,热乎的,脖颈处还能摸到脉的跳动。
“……涵哥儿?小仔?”
他怔怔地张嘴唤道。
下一刻,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而他的神情依旧茫然。
“大哥,你怎么掉金豆豆了?”
钟涵坐在钟洺的怀里,不解地微微仰头看向他,伸出手替他抹眼泪,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梦到娘了吗?”
钟洺看着活生生的小弟,好半晌回不过神。
梦中凄惨的哭喊仿佛仍在耳畔,他用力捶一下自己的额角,企图破开这蛊人的美梦。
曾经他也不止一次在梦里梦到过小弟,甚至爹和娘。
但到了最后,无一例外,他们都会在自己眼前变成一滩腐肉与白骨。
骷髅上的眼眶暗而黑,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在谴责他荒唐的一生——
护不住小弟的命,护不住爹娘留下的船,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这一拳下去,毫不留情,种洺简直砸得自己眼冒金星。
怎料待眼前阴翳散去,面前种种景象仍在,梦境未碎。
……
如同时间倒转,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
虽然没赶上爹娘都在的好时候,可小弟还在!
钟洺一时不敢相信,思绪飞转,把他脑袋里的脑浆煮成了一锅粥,咕嘟嘟地冒泡。
他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压根听不到钟涵在喊自己。
可怜的小哥儿努力了半天,慌张极了,终于还是一瘪嘴,“哇”地大哭出来。
……
片刻后。
隔壁船上的钟春霞听见侄哥儿的哭声,火急火燎地冲进船舱,一把揽过钟涵替他顺背。
“乖,乖,小仔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