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昉走了,狭小的营帐变得空旷,外头喧哗的声音无孔不入。
司灵隐吹灭了蜡烛,心头缺了一块儿,空落落的。
那拂尘是师父给他的,师父为取父亲悬挂于城门的头颅而死,他欠师父的,怎么也还不清。
如今又将其唯一的遗物赠予他人。
司灵隐自嘲地笑了,他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恍惚间,黑暗中隐约浮现一张苍白消瘦,笑意盈盈的脸,她将包得粽子似的手伸到他面前,满脸委屈:“师父!”
值得的,对么?
他久溺深海,司遥则是一根稻草,载着他破烂的心,风雨飘摇的,流向天边,去寻那一道光,一道不再沉沦的光。
第108章善缘得恶果,枫林葬卧龙……
叶凛与司灵隐驰骋武原山,初冬已至,山脚下一派萧瑟之意,放眼望去,满目枯黄,除了远远隐在天边的七连山,仍旧苍翠。
“此次多亏先生,才能瓦解皇室军。”叶凛身披盔甲,意气风发,“那皇室军与我凶缠多年,我军早已不堪其扰,没想到,先生出手,便了我多年夙愿。”
司灵隐抬脸看着天空:“下雪了!”
边境很冷,就连天空也泛着冷。
鹅毛般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化了成了水滴,顺着脸颊流落下来。
“每年这个时节,边境皆会落一场初雪。”叶凛说。
“真好。”司灵隐说。
这一场圣洁的雪,来得真及时。
他下了马,脚踩在枯黄的草面上,仰着面,闭着眼,感受落在脸上的丝丝冷意。
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枯原被浅浅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先生,可要回去?”叶凛问。
司灵隐仍闭着眼:“将军回去罢!”
他仍旧是那一身洁净的白衣,沐浴在风雪中,他的头发,身子渐渐被大雪覆盖。
武原山的大雪,很干净,像是这样,就可以洗去他满身的阴谋诡计,满心的肮脏不堪。
数日后。
“先生来了?”叶凛手中提着一张人皮面具正啧啧称奇,见营帐帘子被挑开,寒风灌了进来。
司灵隐解下大氅,微笑着走上前来:“将军这是?”
“前儿个你让我寻的人皮面具,如今得了,你瞧瞧!”
司灵隐伸手摸了摸,问:“可是出自口技传人一脉?”
叶凛笑道:“正是!”
他走到火盆前,提起茶壶给司灵隐斟了茶:“口技李氏一族善易容,善口技,可惜此人年岁大了,早已不接活了,这张皮我也是要了多次才得的。”
司灵隐抿了口茶水,搁下茶杯,将那张人皮脸缓缓戴上脸。
这是一张中年沉稳男人的模样。
叶凛笑了笑:“甚好,司先生再换身衣裳,更像军师了。”
“前尘往事,皆成过往,日后,将军便唤我——丁知秋!”
**
地牢内阴暗潮湿,头顶石壁的水滴“滴答滴答”地砸落地面。
尽头处铁锁哗哗作响,借着孔洞射出的微光,依稀瞧见锁了个人。
黑色的靴子轻轻踩在水洼处,后跟溅起星星水花,玄色的袍角随风微微摆动,那张英挺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不甚分明。
“先生,做叛徒的滋味如何?”勾异语气轻巧,伸出食指勾了勾铁链。
云羡吃力地抬起脸,目光落在那张令他作呕的脸上,他极轻地笑了声:“是我,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