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觉古怪,照常理来说,这几日应是最忙碌的,女儿家要采买出嫁的东西,可胡家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就连胡屠夫都不见了踪迹。
第五日,门突然被打开,胡松萝从门内出来,她神色恹恹,纤瘦了许多,腰间更是盈盈一握,走起路来,青色的衣裙随穿堂风摇摆,如弱柳扶风,竟有几分病西子之态。
伍旺不知所措,他局促地站起身来,看着胡松萝从他面前走过,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胡松萝去了红枫林,他正纳闷她为何一人来此处,便瞧见枫林间的凉亭内似乎站在一人。
那人一身白衣,颇具风骨。
远远的,他看不清楚,只瞧见胡松萝进了凉亭,两人不知说些什么,胡松萝忽地哭了起来,用手帕擦着眼泪。
白衣男人转过身,落坐于胡松萝对面,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知说了什么,胡松萝竟破涕为笑。
半注香后,两人散了。
天色已暗,他本想跟上那白衣男子瞧瞧究竟是何人,可又不放心胡松萝独自回去,索性跟上胡松萝。
胡松萝脚步轻快,与来时大不相同,像是卸下千斤重担。
五月十五日,天还未亮,西巷便热闹起来,街坊邻居皆热情地张罗着胡松萝嫁娶之事。
胡屠夫是个大老粗,这种事自然是不擅长的。
午时,吉时到,金家的迎亲队伍来了,胡松萝身着红嫁衣被人搀扶着从屋内走了出去。
轿子吹吹打打地出了城,伍旺不远不近地跟在轿子后,他想送一送胡松萝,若是,若是有机会能跟她说句话就好。
轿子途径钟林道,忽刮起了大风,雨水哗啦一下,将众人浇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大雾弥漫,不见前人。
好在雨只下了一炷香便停了,轿夫抬起花轿,迎亲队伍接着奏乐,吹吹打打地朝着伏龙镇出发。
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轿夫的脚印踩在上面,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他看着这些脚印。
脚印不对,太浅了。
那些轿夫身形与他相差无几,留在泥泞中的脚印深度与他几乎一致,轿子是空的!
伍旺突然想到前几天瞧见胡松萝憔悴的模样,以及未曾置办嫁妆,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想嫁去金家?
那红枫林那次——
伍旺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要逃婚!
伍旺在山中搜寻了大半天,才于地面依稀瞧见两副大小不一的脚印,许是因大雨的冲刷,脚印已经不甚清晰,他顺着脚印看向前方。
雨后的钟林山山顶,浓烈的大雾环绕,树木葱绿生机盎然,清脆的鸟叫声回荡在空灵的林间。
伍旺大步朝着山顶而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了,将地面残留的脚印抹除干净。
他到山顶时,天色已彻底暗沉,恍见山中有一古庙,衰败破旧。
他推开年久失修的庙门,走了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他于庙内探查了一番,走到神像处,脚下踢到一块碎石。
耳边传来嘎吱一声。
他蹲下身子,发现这石块竟是可转动的,他缓缓将石头拧开,庙内角落竟破开了一道口子。
他急忙过去,趴在洞口往里瞧,目光与地洞内身着红嫁衣的女子对了个正着。
是胡松萝。
只见胡松萝屏息凝神,双手紧紧握住一根棍子,洞口探出来的是个男人,此处荒无人烟,胡松萝心中泛起惧意,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警惕地抬眼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胡姑娘?”伍旺轻声唤了一句。
胡松萝一个激灵。
伍旺见胡松萝脸色惨白,忙道:“你别怕,我没有恶意!”
胡松萝显然并不相信,手中的棍子抓的更紧了,借着地洞内微弱的光,胡松萝隐约瞧清那张脸,很熟悉,她试探着问道:“你——你是伍婶子家的?”
伍旺没想到胡松萝竟然知道他,激动地直点头:“是是是。”
他刚想顺着阶梯下来,可一想到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便止住:“你为何在此?”
胡松萝看向伍旺:“你能否别说出去,我——我不想嫁去金家。”
伍旺沉默了片刻,他猜的果然没错,胡松萝在那白衣男子的帮助下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