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村尾挨家挨户敲门,让他们赶紧起床,务必把人叫醒喽!”赵大年扯着嗓子吩咐儿子!
“我这就去,爹!”赵小刀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地面泥泞湿滑,他脚下打滑,竟跌了个跟头,吃了一嘴巴的泥,他用力呸了几声,用手抹了一把脸,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继续朝着村尾跑去。
须臾间,雨水越发大了。
赵大年满脸焦虑,抬眼扫了下黑沉沉的天空,这雨像是天破了个窟窿似的,大半个月了,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大,他扯着沙哑的嗓子:“贼老天!你这是要亡我瓦罐村啊!”
说完更用力敲了下手中的铜锣,尖锐的锣声被大雨下的闪电轰鸣声遮挡。
“发大水哩!憋睡哩,爬起来哩!”赵大年边敲着锣,边扯着嗓子大喊。
他小跑着穿梭在村里,每到一家就用力砸门:“发大水哩,快起来!”
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地面,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手中提着的铜锣敲得震天响,睡得浅些的村民醒过神来,忽听见发大水,立马从炕上跳起来,将睡梦中的崽子提溜起来:“发大水哩!快快快!”
“你带着孩子往山上跑,额跟着里正喊人!”
“当家的,当心些!”
“晓得咧,晓得咧!”
妇女慌乱地穿好衣裳,将孩子抱在怀中,叫上隔壁一起往山上高处爬。
这个平静的小村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越来越多的村民带着孩子一道爬山避洪水,男人则是加入叫醒村民的队伍。
稻田的水已经倒灌,瓦罐村已被淹没在洪水中,村民们挽起裤脚艰难地在洪水中穿行。
“来不及了,大家先撤,河渠要塌了!”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里正啷个办,还有半个村儿的人没喊起来哩!”村民们目光纷纷投向赵大年,只等他拿个主意。
赵大年眯着眼,雨水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你们先去山上,额去喊人!”
“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
“俺们都是一个村的,有困难得一起面对!”
“就似就似!”
赵大年用力砸了下铜锣:“都听额滴,全都给额走,额不需要泥们帮倒忙!”
赵大年本是王城七品芝麻小官,瓦罐村地处偏僻,村民过得很是艰苦,他曾自请下放到了瓦罐村,势必要带着家乡村民过上好日子。
一日,他于瓦罐山上发现一种极为细腻的泥土,想到王宫中那些精致珍藏的陶瓷瓶子,脑海里一个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
他一拍脑袋,坐在泥浆里哈哈大笑,这可把他的师爷吓得不轻,忙背着人去寻了大夫。
自此,瓦罐村专做陶瓷罐子,做的精美又华丽,村民的生活富足,赵大年经此一事,记了大功,眼见三年评级到了,便被调遣去了别的地方。
他舍不得啊,也不知是舍不得功绩还是舍不得家乡,总之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辞官,他要共富家乡!
就这样他放弃了大好官途留下来做了个里正,谁劝告都没用,是个十足的倔驴子,村民们深知他的脾性。
“里正,那俺们先去了。”
“去去去!”赵大年不耐地摆手。
村民们只得结伴先行离开瓦罐村,赵大年继续去叫剩下半个村的人。
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将剩余的人都转移走了,此时弥漫在村庄的水也从膝盖涨到了大腿,他正要带人撤离,忽地想到了什么,拍了大腿哎哟了一声:“你们见着额儿子没?”
众人皆摇头,七嘴八舌地扯着嗓子道:“没见着小刀那孩子啊。”
赵大年的眼皮狂跳不止,他得回去找儿子。
就在此时,堤坝决堤了,洪水浩浩荡荡地压了下来,村民们吓得哇哇大叫,一时间乱了一团,你推我赶。
赵大年嗓子都喊哑了:“往山上尅,往山上尅!”
那山洪须臾间便到了跟前,冲垮无数房屋,良田,像一只巨大的妖兽,将人囫囵吞了个干净。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天空九道闪电相互交错,横陈在浓厚的乌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