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好酒,有酒香却不醉人,但大启稻谷一年一熟,这米酒于普通人家当是很珍贵才是,他们自己一年也怕是喝不上几回。
苏黛谢过好意,柳大娘要再续便不肯喝了。
李大伯道:“娘子莫要嫌弃,这米酒已是我们最好的东西了。”怕她觉得不干净,又道,“是我妻子亲手酿的。”
他观苏黛出身不凡,又心地仁善,怕她觉得米酒同上好的茶水酒酿比太过劣等,便显得他们招待不周了。
苏黛却微微笑道:“大启水稻一年才收割一次,一次收成只有播种的六成,若遇天旱便颗粒无收,米酒应比普通茶水更为珍贵才是。”
她将柳大娘要添米酒的手推回去,“莫为我们如此浪费。”
霍唯惊讶观她一眼,连连赞同点头。
“这怎使得?”李大伯震惊喃喃,在贵人眼里,米酒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酒水,只因上好的茶叶和酿酒原料更为珍贵,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米酒更为低下,今日还是第一次在一位姑娘口中听到此话。
他心中激起一层涟漪,喉中一紧,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他听见自己道:“这怎使得,当日多亏娘子为我看诊,连药材钱都未收……”
他之所以住在华京地段如此好的地方,是因为年轻时参了军,在一次战役里受了伤,无法再上战场,便被江阴侯谴回了京,分了间房子。
回京后他一直做些苦力活维持生计,一边寻找妻子踪迹,后来妻子来寻他,他们才得以团聚。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本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物,是无人在意的……
霍唯道:“大伯,你若真过意不去,不如帮我们在这里找间宅子吧。”
“宅子?”
柳大娘一拍掌,“我们这儿正好有一间宅子要卖出去。”
他们这儿地方名唤青螺巷,邻前街走路不过一柱香,离菜市约需半柱香,因着依山傍水,地接京郊,贵人不愿在这儿来,穷人找不到这个地儿,还算是清净。
青螺巷溪水里的田螺是出了名的,每日都有渔夫捕捞起来往各大酒楼里送,几家房舍零零散散接连并排在一块,也算热闹。
“离这不远那位张家娘子,她要二嫁去黔西,不会再回华京了,前儿还托房牙子转卖呢!”
她放下米酒,在破旧的围衣上擦了擦手,往门外看了两眼,远远便见张娘子那处屋顶燃起炊烟。
“可巧,今日她在。我带你们去找她。”
柳大娘带着苏黛二人敲响张娘子的门,来人是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娘子,便是未施粉黛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只是她眉目间带着些忧愁,双目似乎有些失神,神色有些恍惚。
“张娘子,我来给你送生意来了!”
张娘子打开门却未请他们进屋,反而走到外面将门合上。
柳大娘道:“你们莫见怪,她丧夫多年,一个人在华京生存实属不易,这也是怕受了欺负。”
苏黛点头,示意理解。
反倒是霍唯听闻有些不解:“关了门便能使女子不受欺负了?”
张娘子刚合上门,转身听闻也未生气,反而施了一礼道:“小公子不知,我一介妇人独自过活,只能做到如此了。”
只有这样才能少了被人纠缠的麻烦。
霍唯皱眉沉思。
看张娘子的言行举止,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不定同她一样,也是家中变故,只不过她运气比张娘子好些。
苏黛心中有些同情。
“张娘子,听说你这宅子要卖出去,可否让我看一看?”
张娘子眼眸里这才印出苏黛的影子,似乎才缓过神:“啊,是,我这宅子是要卖出去,过两日我便要去黔西了。”
她眼中一一扫过三人,呆呆地,又转身开门:“你们随我进来吧。”
门被她打开,她顿了顿,又转回身,指着霍唯:“你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