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点到为止,但终究都是习过武的,留下淤青也不方便。
他盯着小厮给楼满凤上完药,轮到自己时,这家伙精神抖擞,撸着袖子就要上手。
“行了,你一边去。”李执没好气地趴下,“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满凤顿时缩了回去,不再叫嚣着要他好看,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李执哼了一声:“闯祸了?放火烧了你魏家的绸缎庄子?还是失手淹了糖作坊?”
楼满凤一脚踹过去:“说什么呢你!”
动作虽大,也只是虚虚作势,并没踹到人身上。
李执更奇怪了:“你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即便是趁人之危——趁他趴在这儿上药,动弹不得之危,楼满凤会把自己的情绪放在最先,不发泄出来,是绝不会高兴的。
他也只是那么一说,却听见楼满凤蔫巴巴的声音:“我这人果然十分任性,是不是?”
李执也不惊讶:“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
实则楼满凤、孙兆,乃至白鹿书院其余纨绔书生,大多对自己的纨绔心知肚明。
平素被人诟病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任情恣意,偶尔面上过不去,心里却很清楚,并不为此产生什么触动。
毕竟,以他们的身家背景,窝囊退让也是活,肆意妄为也是活,干什么不让自己活得轻松些呢?
今天却跟转了性一样,纠结起这件事来。
李执侧过脸,看他片刻,断然道:“是不是沈掌柜这样说了?”
不等楼满凤反驳,又道:“不会,沈掌柜不是会说这话的人。她看上去,甚至半点不介意你这闹腾性子”
他越说,楼满凤神情越沮丧。
是啊,半点不介意,还常陪他一起闹着玩,但真要认真做事,又比谁都能干、可靠。
这样好的沈姐姐,偏偏是他求而不得的
“所以,是你将窗户纸戳破,却没有得到好结果?”李执似笑非笑,“还真够蠢的。”
楼满凤也不反驳,蜷着身子靠在博古架边。
在李执看来,若非有了十足的把握,贸然开口,只会得到明确的拒绝。
而以沈荔的性格,拒绝就是拒绝,和所谓欲迎还拒、藕断丝连,恐怕没有半点关系。
也即是说,无论楼满凤如何努力靠近,只要沈荔那头没有动心,便不会为了感动、怜悯等等原因,给他一个周全的结局。
“那么,便要放弃了?”李执问。
片刻,楼满凤慢慢起身,走至房内窗前。
眼前洛水景致,与来时别无二致,他的心境却已全然不同。
“我我也说不好。”他慢慢地说,既是讲给李执,也是讲给自己,“我知道再如何纠缠,也可能没有结果,但要问我现在想不想放弃,我是不想的。”
“即便没有结果,我也不想,立刻退回到朋友的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亲近她李执,你应该懂的,她虽然不介意我的本性,却正是因为我从来都只流露本性。”
说这话时,楼满凤神情有些许茫然,语气却并不游离:“若是尚且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就贸然答允只做朋友,之后又不知足,非要从中搅局,或仍不放手”
“恐怕才真的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吧?”
他说到这里,渐渐打起精神,笑道:“至少,我比旁人,还是走在前头的。”
“好了,我饿了!”他说,“一会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也给沈姐姐送一些去。”
李执点点头,心里却难得有些没底,并未出声附和。
这之前,他也觉得楼满凤应该是离沈荔最近的一个,毕竟他话多,性格外向,沈荔又是好说话的性子。
不过后来又发现,沈荔的随和,底下却是果断毅然的骨子。
这样的人,难道多聊几句闲话,就能将心也贴在一起了吗?
思绪纷飞,忽然又想起宝船在江南岸边起航那日,甲板上诡异的气氛。
看上去,乔相和沈掌柜,似乎闹了些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