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张琪此人的性子,只要他每月拿到的月钱依然不变,就是失去一些话语权,却能换来一套更新鲜、美味的菜单在凌云阁上下施用,张琪未必会反感。
不过在这之前,朱夫人恐怕打算徐徐图之,以期从沈记身上磨出更多好处。
现在嘛
她目光斜斜落下,便见朱夫人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摩挲桌上刻的半只金凤。
沈荔听说过朱夫人不少事迹,这位豪商跟楼满凤家里魏桃是一路人,两人气质也很相似,是浸淫商场、久居高位的敏锐辛辣。
相比而言,朱夫人更算是白手起家,行为举止比起魏桃,少了两分雍容,多了两分豪爽。
如今却焦躁外露,可见除了张琪不在,朱家那头的事情多半也让她极为难。
沈荔暗暗忖度起来。
无论是眼前收下凌云阁的益处,还是为卖朱夫人这个人情,沈荔都不打算拒绝。
既然如此,她干脆直言:“既如此,朱夫人,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您是有意让我接手凌云阁,对吗?”
朱夫人暗中松了口气,微微点头:“我虽有些眼光,但对餐饮一道是半点不通的。除了给钱收钱,我向来什么也不管。那头凌云阁里,你想怎么弄怎么弄,我没有二话。”
好处说完了,条件也没藏着掖着:“只一点,账房里至少有一半要是我的人。每三月要往江南报一次,若一整年都往外亏钱,我们的契子就要重新订了。”
沈荔微笑:“自然,这些都是应有的道。”
朱夫人:“至于张琪,叫他给你打个下手吧。你这边两头跑,毕竟忙不过来。张琪这人死脑筋,只要你把待遇给他管够,他必然也对你忠诚的。”
“这个也好说,那么我也说说我的条件。凌云阁的厨子,也要听我的安排,时常往沈记流动起来。”
“沈掌柜若不怕泄密,我自然不管的。”
“啊,说到这个,若是我当真接手,凌云阁的菜式也要变”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不再注意措辞,反而有些粗糙起来,话里也不再藏头露尾,而是尽可能让对方明白。
不过正是如此,才能看出双方都是真心要促成这件事,商量起来自然也很快。
一炷香的时间,话便说完。
朱夫人叫人起草了契子,签字画押,双方盖上自己的印鉴,只等汪子月带着东西去衙门办完,一切就尘埃落定。
朱夫人深吸一口气,也没再逗留,跳上马车就往城外南下而去。
“凌云阁便托付给沈掌柜了。”她神情比初见时更自然许多,笑容也自然许多,“要是有机会在江南见面,朱家定然会好好招待贵客。”
沈荔捏着自己那一份契约,送走了朱夫人的马车。她抬头看了看天,来时晴空万里,走时依然不见日落。
这位朱夫人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
又过几日,大军将回朝的消息传得越来越响亮。
“今天好几桌客人都在说呢。”马三娘一面收拾着残桌,一面道,“云开军大捷,十年未有之胜仗,叫人心里欢喜!”
“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莲桂眼巴巴地问,“我想看将军!”
宁宁举手:“我也想!”
一德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捏了根筷子在面前比划:“哈!我是将军!”
宁宁一看,不得了了,第二根筷子遭殃:“我才是将军!”
莲桂左看看,右看看,慢悠悠道:“我是小兵,我做饭——”
他们三个玩得很欢,周家两兄弟倒是没怎么说话。芳姨还以为身体不舒服,想着入春以来气温不定,便让赵大煮了生姜糖水来。
“云开军,是南边的,还是北边的啊?”周安拽拽宁宁,偷偷问。
宁宁想了想:“北边吧?那天不是说,他们在有羊的地方打仗吗?”
“羊”
周安没再问,坐回去捧着碗开始喝糖水。
糖水温温热热,倒是很能舒缓心神,安定静气。
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一辆马车停住。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女偷溜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薛依依和郑梦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