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沈荔去江南时,也代管了一段时间,如今说起话来眼界开阔,已然不是原先那农庄上羞怯的妇人了。
沈荔想了想,拍拍她肩:“等关了门叫大家一起来大堂,也去凌云阁那头叫上芳姨她们。”
乔裴一直默默跟在旁边,即便赵琴乘马车回尚书府去了,他也没有走。
沈荔也并不赶他,任由他跟着自己在沈记大堂里坐下。
“这之后我要去一趟蕲州。”沈荔半点不委婉,直接道,“我不在时,三娘管着沈记,赵大看顾着凌云阁,至于赵二,后头秦掌柜会上门细说酒行的事,便交给你。”
“后厨的把控交给高师傅,您是凌云阁的老人,手艺很是信得过。”
她挨个说着:“至于宁宁,便跟高师傅学,换菜单时商量着来就是。”
又转头看向马三娘:“蓉姐姐那头,我会再和她说。口脂工坊叫她管着,我很放心,三娘你也时不时去看一眼,只是别出什么乱子就行。”
之所以没提芳姨,是因为她去蕲州,也预备在那里重开一家沈记,只身一人总是难做,还是带一个熟手去最好。
所以芳姨大概率是要跟她一起走的,小孩子全窝在沈记也不是事,总要带一个出门走走
众人倒是纷纷点头说好,因为沈荔之前南下,也将铺子甩给他们,并没有出现什么错漏,故而这时候听说她要北上,除了几个小孩有些不舍、芳姨有些忧心,倒也没什么焦虑情绪。
唯独乔裴。
这位端坐一旁的宰相大人,手冢握着茶盏,却没心思送到嘴边。
因他凝神听沈荔的话,细细琢磨沈荔的语气,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沈荔这个人,他自认是有些了解的。不说做一步看十步,但总是想在前头,这是肯定的。
往日她离京,总是多番考量、制衡,绝不一口气将哪家铺子的大权尽数放给某一人,但这次听着听着,却哪里都不大对劲。
沈记、凌云阁、酒坊、口脂工坊,无一例外,全都交到了别人手里。
倒像是、倒像是
再也不回来似的。
第92章坦诚
宫外的冬天不好过,皇宫里的冬天,实也没有那么好过。
对在外扫雪的太监宫人们来说,更是如此。
虽说撒盐也能融雪,但正中轴上的宫道必然要时刻清洁干净,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们立时就要脑袋不保。
故而手是不能停的,一直露在外头,片刻就如肿大的萝卜。
“叫人上花园运些土来,垫一垫也就是了。”
李执从宫道前走过,回头吩咐贴身太监,“叫他们轮班做吧,雪下不停,怎么也不急这一刻半刻,都歇一歇。”
“殿下实在心慈!”太监笑道,扭头去传话了。
李执走进殿内,皇帝正在练字。宣纸长长铺开,他不由得屏息凝神,端看父皇将笔落下。
等这一副字写完,已然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坐吧。”皇帝道,“之前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李执抿唇。
他知道,父皇说的是赐婚一事。
坐在宫中,和坐在满庭芳里,同楼满凤谈及此事的感觉,又截然不同了。
满目威仪金黄,这是至高无上之人才能用的尊贵颜色。
手底下是雕着金龙纹样的扶手,似乎李执一抬手,便能应声而动,令他心想事成。
权力,权力,整间宫室,无一不在暗示着他,他有着至高无上、无可反驳的权力。
只要他想,沈荔是无处可逃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难道沈记、凌云阁,那么多的伙计朋友,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再说,沈家大伯和伯母她不在乎,难道沈蓉和沈穹,她也不在乎吗?
沈蓉已经定亲,预备要出嫁;沈穹预备科举,今年春闱总是要参加的,难道逃得过吗?
主宰命运、决定生死,只是李执的一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