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措听不懂,口水湿乎乎落在饼上,站起来拍了拍胸膛,跟我来。
他傻兮兮的把他们直接领回了家,和他爸妈一起摆出质朴的笑容,三张笑脸齐刷刷,笑的张三木和铃木没法继续吵架。
于是铃木用别扭的普通话说,停。
“所以是为什么吵架。”嘉措这十年来都没问过这个问题,今天想到了就顺口问了。
“哦。”张三木回忆道,“因为铃木他想重新登顶卡瓦格博,我比划着不想去。他那暴脾气就动手了。”
“他们那种登山者是有执念的。盯死了一座山好像不爬不好受一样。”
“那时候村里反对他们攀登,也再没有帮他运送物资。”
张三木低头说,“铃木觉得我会有办法。”
“他说我的朋友也被这座山欺负了,永远地埋在了这里,我却这么胆小,他骂我懦夫。”
“说我朋友死的活该。”张三木抓了把头发,把卷糙的长发捆起来,“我怎么会忍。”
铃木那时候中文不太好,学的词汇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但每句都在火上浇油。
张三木心情差,年轻也不太忍得住事,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
嘉措听着笑了,他眼角早就带了皱纹,这样笑依然带了几分童真,“爸妈是后来才知道铃木就是那个执意攀登神山的登山队一员……”
于是抄起嘉措就打,打的他哭得喘不过气,屁股肿了两天。
于是嘉措再见到铃木,握紧小拳头就冲了过去,然后藏语大骂,坏骗子。
铃木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呆愣地坐在岔路中间,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身后攀登队其它成员看起来心情也不好,也没扶铃木。
几个夏尔巴人倒是很淡定戴着墨镜抱手站在路边。
张三木就在矮坡上的屋子里借住。
那天的阳光很刺眼,他眯着眼才看清楚铃木的神色。
那是一种麻木却不大认命的神色,额角紧绷,但眼里却是空荡的。
嘉措看着这么多人害怕死了,又开始蹲在路边试图拉起铃木。
但铃木没有动。
嘉措:“那时候我吓坏了,怎么一推就倒地上呢,演的真不像啊。”
“导致我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晰。我跟铃木说,快起来吧,带你去摸我家的牛啊,别吓我。”
张三木捏了两把风马纸。
他一挥,风就借力把彩纸吹到天里。
纸如彩雨,有一张落在了宿天水的衣领口。
他拿下来,放在手里看,上边的马驹栩栩如生。
张三木:“我靠近的时候,铃木死鱼眼终于转了,很缓慢,手里还握着米粒,很小粒,他就那样捏着对着阳光看。”
铃木的中文不太好,只是说,这是佛加持的米粒,会不雪崩的,但不是。
队里有懂中文的解释道,气象预报显示有强大气旋,可能会有极端恶劣的天气,虽然这几天是晴天,但我方觉得危险系数过高,决定终止登山。
他们礼貌地颔首表达礼仪,然后先走了。
周围藏民懂了欢呼起来,赶着分享这件喜事。
铃木还一个人半倒在路边举着那粒白米,草在日光里金灿灿的。
胖爷听了不解:“铃木为什么一定要登这座山?”
张三木解释说:“还记得那天我给你们讲的故事吗。1991年梅里雪山雪崩遇难的那一批联合登山队,里面半数成员都是和铃木同一个登山会的。”
“铃木那年恰好有事没能一同登山,然后就远在日国收到了噩耗。除了他以外他的其它队友全部遇难,他的兄弟们都埋在了雪山下边。”
“登山会只剩他一个人了。”
“铃木连夜赶来,蹲在雨崩一年半,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