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历睁开眼，四周都是朦胧的薄雾，就好像一个四方的玻璃盒子关着它。
他颤了颤眼睫毛，从二楼的栏杆扶手垂眉向下看。
他似乎身量还不高，只能两只手抱着栏杆，圆润的脸颊像是汉堡肉饼被夹在中间努力看。
门铃响了。
门外的人肯定没有钥匙。
因为他们总是忘记带，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他们的家一样。
他跑下楼，复式公寓的楼梯修的有些高，一个台阶快接近他半只腿，跑太快了总是容易摔倒在最后一个台阶。
好在他习惯了，这里垫了张地毯。
这是八岁的池历。
他脸上婴儿肥稚气未散，桃花眼潋滟着水光，就好像黑耀石扔进明亮的湖水中。
陈姨说过，没有爸爸妈妈会不爱这样漂亮的小孩，因为这像是上天赐给的礼物。
池历皱眉拍了拍短裤边，扯下来一些挡住磨伤泛红的膝盖，垫脚努力开门。
池诚摸了摸他的头，“小池呀。”
“最近乖不乖。”
池历面无表情地找到玻璃杯倒好水，乖巧爬上了沙发坐地端正：“乖，吃得好，很健康。”
每次见面都是重复的三个问题，乖不乖，吃的怎样阿姨照顾的好吗，有没有生病。
就好像每次见他都是一场考试，考题只有标准的三道，连多余的思考都不愿意给予。
池历有些不开心，手开始扯起裤腿。
历悠眯着眼抱了抱池历：“妈妈很想你呢。”
池历颤了颤睫毛没说话，点了点头，耳背红了半圈，又默默地把裤腿扯高一些。
他略带期望地抬眼，桃花的扇形明艳，泛着水容易让人心软。
历悠也只是掐了掐他的脸，然后蹲下身说道：“爸爸妈妈还有事情要忙哦。宝宝饿了叫爸爸妈妈。”
“妈妈去帮你热一下陈姨留下的菜。”
“爸爸知道小池最乖了。”
书房门关上，屋内又重归寂静，没人发现池历泛红的膝盖。
他用小手摸了摸，也没感觉到痛，但总觉得哪里缺了一块，刺的他隐隐做疼。
陈姨是他们请的住家保姆，做六休一，周一到周六全天在家，周日的下午短暂回去，到了晚上才会回来，但会把饭菜提前留好。
而历悠和池诚两人似乎永远在忙，从最开始的每周末回来，到为了研究方便扎进项目里，两周回一次，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池历每周日都等，就双腿从栏杆出来晃在半空，环抱着栏杆盯着门口。
这是一周里家里最安静的时候，陈姨不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门就像一个礼物，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意味着这个下午不会孤单，安静会被打破。
如果没有那也是平常事，他就当用眼睛画了一场素描，笔直的门框线条，吊灯的玻璃球珠，和深灰色封禁的客厅。
陈姨很专业，无人的时候总喜欢边做卫生边无意识地嘀咕这样的装修太过冰冷，对儿童的心理环境不好。
黑白灰的房屋设计，关了半盏灯，缩在角落的时候，会觉得世界都是简单单调的。
这样蛮好的，冷静的颜色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池历也就一直没说。
饭最终还是他自己热好了，收拾干净，又把碗筷摆好在桌上。
他敲了敲书房门，没多说话，自己回到了房间抱上了半盒曲奇，缩在圆角书桌的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