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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结束后,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我爸看上去想破口大骂,被我妈摁住了。
史导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又急又抖:「张书记您听我说,这录音是断章取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反问:「不是哪个意思?不是逼我退出竞选把班长让给陈瑞的意思?不是非要把陈瑞塞进获奖队伍里分一杯羹的意思?不是身为辅导员却给学生树立金钱至上观念的意思?」
他瞪着我,一言不发。
张书记语气淡淡:「史伟,我生病休养、力不从心的这些日子,原来你就是这样搞学生工作的?」
史导张大了嘴,想要争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向张副书记,开了口。
「刚入学的时候,我为我能考上X大而自豪。但刚来学校,史导就让我意识到,学校只偏爱那些富有的学生。一个出身贫寒的女生想要和富二代竞争班长,是竞争不过的;四个人熬夜做出来的项目,是会被空降部队抢走荣誉的;如果我不顺从辅导员的命令,是会在评优评奖上吃大亏的。」
史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思思,这些都是误会,老师对你没有坏心。」
我看向这个肥硕的男人,摇了摇头。
「到了这时候了,你还以为这只是我们俩的事情吗?
「这次是我巧合瞎填了家长信息表,又巧合不买大牌衣物,让你错认为我是贫困生。今天我之所以能和你平等对话,也得益于有爸妈为我撑腰。
「但那些真正的贫困生呢?他们没有强势的父母保护,他们这大学四年,要被你这样的老师欺负多少次?要被陈瑞那样的学生践踏多少次?
「一个学生背后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又会继续辐射开去。你今天在他们的心里种下了弱者该受气的种子,明天这种恶意就会反弹到社会。在场的你我他,谁敢担保自己不会成为恶意的受害者?
「这不止是我们俩的事,这是学院的事、学校的事、整个社会的事!史导,你身为辅导员却毫无品德,实在不配教书育人。」
我一番慷慨陈词后,余光瞄到我爸举起了手想鼓掌,被我妈一把摁住。
我顿时破功,只望向张副书记,等待她的回答。
史导也看着她,目光中有几分乞求意味。
张副书记沉默半晌,说:「你把手头上的这些录音、文件,都发到我邮箱。」
这就是要严肃处理的意思了。
史导连声说:「书记,我只是一时犯错,我没有干违规违纪的事情啊。」
方律师贴心答疑:「是否违规违纪嘛,自己说了不算,得靠法律说话。张书记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欢迎来咨询我,免费。」
张副书记看向他,神色淡淡:「谢谢你,不过不需要。我们学校有自己的纪委,对待犯错误的同志,一样不会手软。」
方律师点点头,又说:「我刚才闲得无聊,搜了一下贵校的各类公开文件,发现了这么一条:各类评选细则应于实施之日前六个月公布。首先这一条,史导就违反了呢。」
「史导应该是党员吧?党的纪律处分条例也规定了,党员违反社会主义道德的,依照规定应当给予纪律处理或者处分的,都必须受到追究。」
他又意犹未尽地指出:「对了,史导这么偏心陈瑞,其中是否有贿赂收买的关系,也可以细究一下。」
他笑吟吟地合上手机:「暂时就查到这么多,我会跟踪贵校的纪律处分公示,如果我认为处罚力度太轻,也会继续跟进。」
我整个人都傻了。
真厉害呀真厉害,三两下就把罪名给列了个清楚。
史导几乎要咬牙切齿:「我呸!什么名校博士,也不过是走狗。要不是周思思爸爸有钱,你能这么帮他?」
方律师温和地笑了笑:「这跟周总没有关系。非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我曾经也是一个贫困生,曾经也受到过您这样的老师和同学的羞辱。」
他望向张副书记:「如果刚才的话有些强硬,请您原谅。我的青年时期,被这些老师深深伤害过。那时候我认定了社会阶级是固化的,勤奋的人没办法改善自己的生活的。不怕您笑话,我有过报复社会的念头。」
我爸妈,还有方律师的另一个同事,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方律师看见我们的表情,笑了笑:「正因如此,今天看见史导,我就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些老师和同学。看见周思思,也好像看见了我自己。区别在于,从前的我自己只会自我怀疑,但现在的我,可以贡献一份法律力量,为从前的自己,也为从今往后的许多寒门学子。」
他言辞恳切,说到最后,顿了顿:「如果张副书记愿意的话,可以把我的微信推给贵校的法律援助中心。对这类案件,我可以无偿提供援助。」
听完方律师的话后,张副书记整个人的气场都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