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没有呗,”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转向对方道,“起来吧,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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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两人回到卧室,纪轻舟给解予安放好了热水,继而又趁着对方泡澡的工夫,拿出手稿本苦思冥想起来。
明天就是陆雪盈那两套设计稿的最后交稿期限了,可他才画了一套,另一套想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头绪。
在白纸上随意画了几笔,刚出来一个鱼尾裙轮廓,纪轻舟又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翻过新的一页,目视着前方开始发呆。
倏然,他发散的目光开始聚焦,视点最终落在了柜上花瓶里,那两支绽放的蓝紫色鸢尾上。
第34章阔绰
上午,阳光和煦,清风微拂。
爱巷路口,梧桐青枝绿荫下,一女子身着淡雅修身旗袍,披着浅灰色的羊毛披肩,手臂下夹着一把洋伞,从车水马龙间穿过,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对面敞开的咖啡馆门前。
此时正有一穿着墨绿色衬衣、容貌气质相当不错的年轻男子端着一杯带盖的白瓷茶杯从里边出来。
见她要入内,便急忙让开了位置。
“谢谢。”女子用方言快速道了句谢,接着眼帘微垂,目不旁视地走了进去。
祝韧青等待女子进门后,才端着茶杯出来,脑子里漫不经心地想,这女子身上穿的想必就是先生最近一直在缝制的新式旗袍了吧?
这似乎是他近几日,在租界内看到的第三位穿类似旗袍的女子了。
兴许不久以后,这会成为上海女人的日常着装也说定。
真神奇啊,就这么短短数日,他居然见证一种新服装的风行。
若非这些时日于日常中吸收了不少先生教导的知识,若非身处在这行业之中,免不了会多留心他人身上的服饰,他压根不会注意到这点。
也许要等很久以后,等这新旗袍在他所居住的华界、在上海周边地带也流行起来,他才会于某个瞬间猛地回想起,以前的妇女穿的并非是这样的袍子。
祝韧青怀着几分感慨的心态,端着杯子从繁华马路穿过,走进了斜对面的巷子。
“先生,您的咖啡我给您打来了。”他边进门边道。
“打”这个字用得很奇怪,但祝韧青却觉得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
在给先生工作以前,他从没进过咖啡店,甚至连类似的店是卖什么的都不清楚。
于他这种人而言,别说是那种坐满洋人的咖啡馆了,连西菜馆门口那些穿着西服喊“欢迎光临”的西崽都是遥不可及的阶层。
直到最近,先生交给了他一项新工作,便是每天上午,在先生到店后,拿着他的陶瓷茶杯去斜对面马路上的“文艺复兴”咖啡店,买一杯热咖啡,并让店员把咖啡装在这陶瓷茶杯里。
说实在话,第一次走进那家装潢优雅、窗明几净的咖啡馆时,祝韧青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脸庞通红,压根不知该如何跟店员开口。
幸好那店员是同先生认识的,一听他是对面成衣铺的伙计,不用他多说什么,就快速地将煮好的咖啡倒进了他带来的杯子里。
多来几次后,祝韧青就渐渐习惯了这份活计,甚至在等待出餐时,还有闲心观察其他的客人。
正如他想象中那样,来到店里消费的先生女士们,除了洋人,便都是那种有钱又有闲情的富家小姐和公子。
坐在店内,或是门口遮阳伞下的,无不是边吃喝边闲聊、谈生意的,这项活动于他们而言似乎是一种高雅的消遣。
独他先生最为特别。
这种好似打酱油般的,拿着毫不起眼的茶杯去咖啡馆里打满满一杯,再带回店里像喝水一般往胃里灌的,祝韧青只见过他先生一个。
甚至,先生还在那咖啡馆里包了月,这真叫祝韧青不能理解,但隐隐又觉得先生的行为十分潇洒有个性,令他很是钦羡。
实则只是把自己当成“牛马”的纪轻舟,从祝韧青手里接过茶杯仰头灌了几口,接着就把盖子盖上放到了一旁,继续忙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