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情况如何?”
照墨思量片刻:“沈记的酒不能摇晃、酒坊送上来的制作工具也不能磕碰,此前按大人吩咐,用棉布团一一包裹、隔开。”
“酿好的酒虽不能时时打开,但有军中好酒之人,能隔物听声,判断酒液状态,当是万无一失。”
“至于船上的仓储,属下已经敲打过了。”照墨挨个数过去,“绝不会发生监守自盗之事。”
乔裴点点头:“这样就好。”
眼看他就要进门去,照墨咬咬牙,还是问:“大人,咱们要不要同沈掌柜提上一句?”
乔裴瞥他。
照墨便小声道:“这事情做了是做了,但您不说,沈掌柜又从何得知,是谁一路上护持她的酒呢?”
乔裴便沉默。
照墨心里也奇怪,大人又不是那等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总不会,还信奉什么默默奉献的道。
若在官场也如此,恐怕早就被打发到乡下僻远地方,整日忙着秋收春种的活。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
皇家宝船虽行船很稳,但也难免有些微波浮动,照墨便没有给他倒茶,桌上只有几盘充数的点心和鲜果。
乔裴盯着桌上的点心发呆。
这些点心,莫不是甜腻腻的,吃了恐怕头更晕。
倒是果子,有酸有甜,清新开胃。
就算没什么功用,能让沈荔多用些饭,也是好的。
“果子是每间房都有吗?”他淡淡问。
照墨拿脚想都猜得出他什么意思,伶俐道:“沈掌柜那里,果子应该是不少的。”
“毕竟也算是半个客人,陛下的意思,是好生招待着,太医都派去几回了,厨房不敢怠慢的。”
想了想,又小声补充:“楼世子和太子殿下,也都送去不少呢。”
乔裴又瞥他。
“你想说什么?”
他平时本就很少要人伺候,不是那等骄娇二气十足的性子。
照墨虽然说是个随侍,但做些赶车奉茶的活,也从未听过几句训斥。
这里头自然也有他聪慧机灵的原因,但乔裴是个相当不错的主子,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要说善良,那自然有些太过幽默,但比起京中大多富贵人家那样生杀随意、打骂加身,相府的确是堪称福窝窝的去处。
故而照墨胆子也不小,心里来回顺了几遍逻辑,总是忍不住替自家大人操心。
以他看来,大人的做派是很显眼的,抑制不住要关照、保护、支持那位沈掌柜。
这,若说不是心仪人家,难道还有二话可讲?
虽然一开始,他也和旁人一样,多少误以为大人是对沈记这座酒楼心有觊觎——毕竟凌云阁有朱夫人、满庭芳有皇后母族、奎香楼则更别说了,大名鼎鼎的奕亲王出钱出力养着。
要虎口夺食,未免得不偿失,故而忽然崛起的沈记,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看得越久,照墨越不明白,因为大人的言行与他所想,太不一致。
事必躬亲、关怀备至,这些都不必谈了,光是前些日子在江南,不过一场争执,就搅得的人茶饭不思,原本接手觅州府的大好时机,也不管不顾,全然放手给皇太子
大人不能说是一个权欲很重的人,但也一向秉持‘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的法则。
既然身为宰相,便应当伸手攫取权力。
手握大权,和滥用私权,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前者是能力,后者是品性。
若是个品行低劣而能力出众的人物,皇帝恐怕还要犹豫斟酌一番,想一想该如何制约;
但若是一个能力平庸乃至无能的人,连品性如何都不必考虑,这样的人是决不可为官的,更遑论身居宰相高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