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梁任由他发火,等消停一点,他靠到门边,突然问:“徐老师,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气上头了还分析理由,没这种心情。
“徐老师。”
对方叫两次,没反应后变成,“徐运墨。”
仍旧不出声。
以夏天梁的毅力,应该绕到他跟前,厚着脸皮再追问一番。徐运墨等着,结果两三分钟过去,身后一点声响没有。
走了?
徐运墨回头,地上烟盒和课本齐齐消失。
真走了?
他抬头,门都帮忙关上了。
总是这样,三番两次他退让,他进攻,等自己释出信号,夏天梁又停下,装得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他的在意,别人并不在意。徐运墨气血上涌,一怒之下,抬脚踢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纸团从里面滚出来,那都是近期失败的临帖。自从夏天梁出现,他似乎再也无法静下心思,落笔总是走神。
为什么那么生气?好,他现在想。上次心里憋得这么难受还是去年冬天。先是少年宫的事情,再是被怀疑给天天使绊子,不断被否定、误解。那天他过得很不好,回家衣服都没换,关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气了一晚,只觉一切没有意义。
今天呢?没吃到鱼而已。
好像不是一个量级的答案。
他拾起纸,展开捋平。心游寂灭,岂爱纲之能加——临摹多宝塔碑,自己总在爱字上吃个败仗。
修习颜体,徐运墨力求方正端庄,每个字下去都要有其根骨,但不知道为什么,爱字的结构在他手中摇摇欲坠,或起笔犹豫,或收笔仓促,就是写不好。
“心不在此,力不能及,他未来路很难走。”
十岁那年在书房偷听到的这句话,多年来他都拒绝相信,如今想,可能没有说错。父亲只是比他更早看清,艺术也好,为人也罢,有些人生来就欠缺天赋。
徐运墨起身拉上窗帘,关掉灯,将房间恢复与世隔绝的状态。
他坐回沙发,忽然觉得饿。
馋虫多少邪门,不管这具身体是否开心,都会准时出现折腾他。
说好吃小黄鱼的。
他闭上眼,感觉世界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人,直到时间颠倒,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有人开门进来,发出踏踏的走路声。
屋内忽而变亮,徐运墨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眯起眼分辨这团光亮中的人影。
对方站在他家厨房的灶台边上,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来及擦,整个人都在淌水。
夏天梁回来了。他抬手,拎着六条覆着金鳞的小黄鱼。
“还是干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