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杯未经稀释的烈酒就端到了洛海的面前。
杜松子的香气混合着柑橘与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萦绕,Alpha们大笑欢呼的噪音持续敲击着他的耳朵。洛海端起酒杯,喉结缓慢地滑动,让热辣的酒液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在胃袋的最深处爆发。
自从当上检察官以后,洛海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酒量不好。
酒量再不好的人,经历过那么多年频繁的陪酒,也是无论如何都会练出来的。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喝醉就约等于死亡。而只要是为了生存而挣扎,人的身体往往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潜能。
比如现在,哪怕他一心想要喝醉,任凭浓烈的酒精灌进胃里,哪怕酒精的辛辣已经在烧灼他的喉咙,他的身体也依旧不肯放松,死死地拽着意识的一角,执着地清醒着。
四周到处都是Alpha的气味,被酒精催化着充溢在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Omega双腿发软、陷入情热。
但洛海已经习惯了。
从他被带出孤儿院到现在,整整15年的时间,他习惯了刺鼻的味道、习惯了后颈的疼痛、习惯了靠加量的药剂麻痹神经,习惯了麻木地面对加害者们的笑容。
漫长的时间足以使最倔强的孩子明白,反抗强者是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
洛海分化的那一年,被艾婶和米叔保护得很好。
他发了一整宿的烧,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金以为他得了流感,吵闹着要进屋看他,却被艾婶和米叔严厉地拦住,只能可怜巴巴地在门口蹲着。
第二天,他听见艾婶和米叔在院子里争吵,吵得相当激烈。在洛海的印象里,他们一直是很恩爱的夫妻,从没有因为任何事吵成这个样子。
他听不太懂他们争吵的内容,也只能听清一些零星的碎片。
“你疯了吗?所有的……都得上报!不然的话……”
“你才是疯了呢!上报会发生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吗?……就毁了,一辈子就完了!”
洛海没有精力继续偷听,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疲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时,他隐约嗅到门外守着的尤金身上传来的味道,觉得十分好闻。
孩子们对于性别差异的认知总是模模糊糊的,在远离中央、信息不甚发达的北城尤为如此。
他们大概知道洛海变成了一个有些孱弱的性别,但除此之外就一概不知了。
于是他们围成一圈,以尤金为首,商量着等洛海病好起来以后要如何好好地照顾他,不让他累着。结果等洛海出了门以后,立刻被一群孩子组成的“人力车”八抬大轿地举起来,气得他当场给了所有人一人一拳,尤金两拳。
至此,连唯一的“孱弱”这个结论也被推翻,孩子们便放弃了思考,只当洛海还是原来的洛海。
那时的孩子们并不懂得,其实Omega一经分化,就必须要上报到当地的性别管控机构,由机构出资买下,再分散到各个Omega销售场所。
从分化的那一刻起,Omega就由人变成了物,被衡量了价值,成为Alpha的附属品。
什么都不知道的奥荻斯孤儿院的孩子,也根本不知道这份无知会为他们带来多大的灾难。
洛海14岁那年,科立特·道尔还不是检察长,只是一个位置暧昧、随时可能会升职,也随时可能会降职的普通检察官。
那时,道尔傲慢冷酷的行事方式让他在同事之间并没有太好的人缘,所以尽管他能力出众,还是常常遭到周围人的排挤。被赶到佛巴港排查窝藏的Omega就是排挤的结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