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是第一个碰到这怪事的人,消息最早传出也是从她那里传出去。她年纪不过十八,模样倒是出落得清秀得很。
她家里冷冷清清,听说祖上也算读书人家,只是近年家道中落,父母守着几亩旧地过日子。
可这宋姑娘却不同,她耳上坠着珠玉,今日穿的是一件绣着梅花的雪青色长衫,质地极好,看得出不是普通绣娘的手艺。
李长曳随她进屋,一眼就看见窗户附近,干净得很,窗纸处确实有几道细痕,有深有浅,看着像是有什么利爪扒过。
这时,宋姑娘亲手端来两杯茶,李长曳接过,目光却从盏沿悄悄掠过,她注意到宋姑娘那件长衫的袖口略长,不似寻常居家打扮,像是故意增长了几分。
李长曳眼角微挑,再抬头时,果然看到她手背处有几道细细的红痕。
宋姑娘察觉李长曳的目光,手一抖,将双手重新捂得严实。
李长曳喝了一口茶,问道:“那日,你都听到了什么?”
宋姑娘神色自然:“那日子时刚过,屋里很静。我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像是指甲挠窗的声音……我起身一看,有一道黑影闪过,等我打开窗,就只看到窗台上一截老鼠尾巴。”
李长曳若有所思:“老鼠尾巴?那听起来倒像是狸奴的手笔。你是不是养狸奴?”
宋姑娘抬起眼看她一眼,笑得柔柔的:“狸奴是大户人家才有的物什,我家哪里养得起,我都没见过几次。”
李长曳也不多说,只站起身,拍拍衣襟:“窗纸的划痕我记下了,再去看看其他家。”她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宋姑娘一眼,语气温和,“三日后我成亲,倒是街坊邻居都会来,宋姑娘若不嫌弃,还请来赏个面子。”
宋姑娘抿唇一笑,欠身行礼:“多谢李姑娘赏脸。”
第二家,是永安坊中间的沈家。
沈姑娘是出了名的爱看话本子。她虽然还不到十五,但是已经读了至少上百本书,据说还能把什么御夫指南、风流倜傥少爷与小丫头等一系列书都背下来。
刚走进她屋的时候,阿月就一眼看见了架子上整整齐齐码着的三层话本子,封皮都泛了白,最上头那本还是翻开着的,标题赫然是:《刀下留郎》。
阿月凑过去看了一眼,脸就红了,悄悄挤到李长曳身边小声说:“头儿,我觉得她跟赵霆能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李长曳淡淡地扫了屋子一圈,表示不赞同:“赵霆还没这个藏书量。”
沈姑娘人倒爽快,见人来了,直接招呼:“快进来快进来,我正好刚把昨天的几页抄完。”又笑眯眯地指了指桌角,“要不要尝尝我爹做的糖山楂?很甜,配茶正好。”
李长曳:“……查案。”
“哦哦。”沈姑娘一屁股坐下,一边啃糖山楂一边说道,“那天夜里我正要睡,结果听到窗外有咯噔咯噔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石板上走,就是那种快步轻行、像话本子里刺客登场那种!”她边说边比划,别说,还真有点那气氛。
阿月眼睛亮了:“然后呢?”
沈姑娘认真道:“我害怕得很,就把死死盖着被子,最后没想到竟然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窗纸上多了几道划痕,而且窗台上还放了几树叶子,整整齐齐的,好像是故意的。我原本还打算晚上去茶楼听说书呢,结果这几天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李长曳上前看了一眼窗纸,轻轻拂过划痕。她眉头一挑,转头问阿月:“你怎么看?”
阿月探头看了看:“不像动物抓的,倒像是匕首一类的东西划出来的,倒跟宋姑娘那儿可不一样。”
李长曳点点头,心里已有几分明了。
她起身,谢过沈姑娘,刚想带着阿月打道回府,毕竟此刻家中还有五位风格各异、战力不同的陶府过来的妈妈们正等着她去试第二轮喜服。
结果沈姑娘忽然啪地一拍手:“哎哎哎!三日后你喜宴,我听说了!我能不能带我的小表妹一块来?她刚读完《暴君的金丝雀》,说你像里面那个女侠,专门抓渣男那种。”
李长曳顿了两秒:“啊?”
李长曳看着她,已经能预见喜宴当天,这姑娘和她那什么表妹坐在角落里边磕瓜子边评级她和陶勉、顺便写一本新书,名字就叫《从头冷到尾的皇城第一女捕头》。
她深吸一口气,勉力一笑:“没事,你来吧。”
说完,李长曳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记得喜宴当天,严防陶勉被沈姑娘套话,别又把什么“铁面郎君觊觎已久”“冷艳女官落泪情深”这种剧情添油加醋地讲出去。
这亲她是打算成的,但不打算让人把她的亲事拿去写成连载的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