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下,同伙本能地用手捂住颈部,试图阻止血液涌出。他喉咙发出的声响渐渐减弱,变成含糊不清的咕噜声。
望风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驱使着哆嗦的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扑向躺在地上的枪,但他没能赶上。
他感到自己本就脱力的四肢更加虚弱,一只脚从他视线上方迈过,大片的赤红随之映入他的眼帘。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变得遥远而朦胧。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受伤,他已然彻底倒下了。
“你们想杀我一个,我送走你们两个。多搭一条算附赠,不必太感谢我。”太宰治说着,捡完枪,给两位犯人各补了两刀。
补刀时,看着两人身上整齐的切口,太宰治忍不住嘟囔:“我下手还是很干脆的吧?”
自然是没人回答,但他依然这么自顾自说着,就好像这里有人能够回应他。他边说着话,边检查尸体和现场。
两个人作案,愉悦犯的概率比较小,但敢留在现场蹲守目击者灭口,胆量不小,反侦察意识也不错,可能有前科。
望风的人身上携带了一把剔骨刀,这应该就是杀害死者的凶器,和太宰治所带的那把型号类似。他从口袋拿出一只一次性手套,戴上手套拿出这把刀,布置了一下现场。
检查完,太宰治才发觉自己的警惕十分多余,跟这俩人耗这么久完全没有必要,他们拿的那把枪甚至没有打开保险栓。
太宰治将保险拨向“F”,举枪在厂房里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这才回到楼下。
最后,太宰治检查了被那两人杀害的死者。
到这个时候,太宰治终于停止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太宰治第一次亲手杀人,但做这件事时,没有时间供他迟疑。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爱说话,原来他也会这么紧张。现在开始审视非他所害的死者,他身上的压力才算得到一点缓解。
太宰治垂下眼,呆呆地盯着尸首看了一会儿。
死者死于刀伤,原本新鲜的创口此时变得干涸,周围的皮肤因为血凝块的作用而粘连。
由于天气炎热,伤口处已开始出现早期的腐败,有着轻微的异味。
尸体体表的温度显著低于常温,血液受重力影响下沉到尸体最低部位,造成该区域皮肤呈现出紫红色斑点。
种种迹象宣告着此人的死亡。
“死掉也就是这种感觉而已啊。”太宰治以无比平淡的语气说着,目光移向了手中的枪。
他讲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头脑似乎处于一种奇异的平静之中,但这平静背后,更像是接连不断的惊涛骇浪,以至于他的心早已麻木了。
选择死亡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搞不懂自己现在的想法。
好像没有特别值得期待的事,但他还有问题不清楚,还有任务要做,这些东西支撑着他往下走。
在这个动力的支持下,某天吃到一家心仪的饭馆,某天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这些小事似乎也在延续着他的生命。
还有一款菜品没有试过,和同学商议过后,决定明天一起去尝,于是今天还要好好活着。
生活似乎就是被这些小小的期望串联起来的,但这也是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小玩意,拥有算是调剂,没有也无所谓。
他找不到一个让他愿意为之奋斗的、正面的、广阔的希望。
因为有类似仇人的家伙还活着,所以不能安心离开,仅仅被这种理由牵绊脚步,实在是一种煎熬。
究竟能不能有想做的事,不是为了对付某个人,而是真正出于真心的目标。他现在就仿佛为了这样的期待,而被吊着一口气,可是他看不到前面的路究竟是什么,究竟在哪里。
没有期待,没有愿望,竟然是为了这样无聊的事,这样无望的事。
其实死亡也并不值得喜爱,死亡也不过如此。
可自己的日子太过难熬,以至于他羡慕起了能够走向终结,哪怕并非自己所愿,获得如此结局的不幸的家伙。
虽说这个家伙很悲惨,但连能够羡慕的东西都是这么可怜,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是虚无的,他的生命好似更可悲一些。
他确实还有未解的谜题,但真的要为了那一点点求知欲,忍受莫大的痛楚吗?为什么要为了痛苦的事而艰难活着呢?
如果结束自己的生命,纵使不会变的更好,至少他能终结这份悲哀。当初,自己似乎就是这样想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
游乐园已经逛过了,他第一次去,而且是和同学一起。
餐厅去过很多家。
社团参加过了,并没有感到多么有趣……
这几个月经历的一切在他脑中不断闪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