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二娘脱了外袍,懒洋洋地躺在铺上,大大咧咧道:“霍娘子,你同前面的夫君为什么和离呢?”
霍娇自己也斟了杯茶,心平气和道:“我前面的夫君不是坏人,他越来越好,是我们不合适了。与其最后撕扯的难看,不如早些了断,给彼此都留点余地。”
荣二娘听得云里雾里,她又问:“听起来很好啊,相敬如宾这不是吗?你们若是生两个娃儿,说不定就不会在意这些了。”
霍娇捧着热茶,看着外面的星星,脸色有些发红:“他可能是不喜欢我,我们婚后都未曾圆房。”
荣二娘嘴巴慢慢张成鸡蛋状,她上下仔细打量着霍娇。
她披着件单薄的外袍,杏眼雪肤,乌发泻肩,玲珑有致的身段隐约可见。
以她的认知,便是有男子真的瞧不上霍娇,也不可能有了合法的身份之后,却不睡她。
除非,她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除非他同某个版本的小报里描述的官家那样——
不太行。
荣二娘晓得了,难怪方才霍娇说得理由云里雾里。
因为她说得根本就不对。
霍娇还在那里长篇大论,荣二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认定了自己发现的秘密,并捋出一条逻辑来:
霍娘子的夫君不行,然后霍娘子同他和离了。
甚好!
荣二娘心里立刻有了人选,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循循善诱:“你别总往他脸上贴金了,我听来听去,你这郎君大概是个冷淡性子的硬骨头。找夫君么,自然是要温柔小意的,知冷知热,日子过得才有盼头。”
霍娇打小孤单,身边从没有能同她聊儿女私情的女性亲眷,荣二娘这番分析,让她又茅塞顿开之感:“荣娘子说得有道理。”
“所以么,不能因为他是块茅坑石头,你就误以为所有的郎君都又冷又硬,”荣二娘图穷匕见:“嗯……这么说来,我娘家有位表兄弟,与你年岁相仿,相貌堂堂。”
霍娇立刻猜到她要说什么,她刚要拒绝,荣二娘已经热情地说起来了:“他家是做瓷器生意的,御贡汝窑的少东家。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表兄弟性子特别温柔顾家。”
她冲霍娇眨了眨眼:“尚未婚配。”
霍娇刚从一个坑跳出来,哪里愿意再进一个,她连连摆手:“多谢霍娘子好意,这事儿后面再说吧。”
荣娘子见霍娇话没说死,也退了一步:“这我当然知道,你也不用有负担,下回带着萱儿和印工方师傅,让你们几个年轻人认识认识,一起玩玩多好。”
霍娇只好应下。
白日里小报抄完了,荣二娘让霍娇陪着她一起来铺子里卖。
霍娇担心撞上谢衡之,面上不好看,便站的靠里面一些,向荣二娘询问些书籍装订的技巧。
萱儿拿着正拿着毛掸子拂尘,抬起头,两个高壮的家丁同一位年轻郎君走近铺子。
她刚要招呼客人,猛然想起什么,惊呼一声,改口道:“兰少主,不对,兰官人!”
荣二娘闻声,立刻放下手中一本蝴蝶装的诗选,绕到铺子门面来。她见对方空着手,神色闲闲,拿不准对方意图,她笑脸相迎:“早知道兰大官人大驾光临,奴家便把最好的御茶,从家里提前带来了。”
霍娇默默听着,这位不会就是墨商兰家的家主,叫什么来着,兰珩吧?
按那日谢衡之生母的说法,年纪轻轻,掌控者兰家两地的生意和西域商路,的确是有些手段的。
那他说起来,还算是谢衡之的哥哥?
她伸出半个脑袋,想看看对方长什么模样。
可惜兰珩未走进来,只在外头同荣二娘说话,霍娇从书架的缝隙里,看见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身着一件银杉灰色衣裳,袖口衣摆上皆是淡青色滚边海水纹,腰间别着一把金平脱卷草纹匕首,刀鞘上的金片闪着莹莹光泽。
那人往铺子里望了一眼,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嘴上客套询问了几句荣二娘的生意事,说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