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抱拳:“好,那就拜托了,越快越好。”
见他要走,霍娇追上去:“我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利害关系?”
她见谢衡之蹙眉难言,不想为难他:“不说也没关系,你先去忙吧。”
谢衡之叹了口气:“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危险,如今你身在局中,又如何置身事外。”
他眼里浸着凉意:“上面有人为了某些目的,以重利引诱兰羡等人制售违禁书籍,由歙州,川蜀,汴梁等地夹带运往河中路,再由河中路自秦州,庆州走私送往西捶。兰羡和荣二,都是这条线中的一环。而兰珩,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他只是想趁火打劫。”
霍娇沉默良久:“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想说,听起来很危险。
又觉得似乎像是在关心,他这个骗子不配!
故而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谢衡之目光柔和:“放心,我暂时不做什么,也不和人正面争斗。我要先找到这张舆图,也要找到印制的书坊,保留证据,几方斡旋,全身而退。”
霍娇不再多问:“好。”
离开兰家,谢衡之打算回官署临时的住处。
小林牵着大黑狗,跟在后面道:“奏折按您的意思,先递给老知州大人查看有无句读错误。他读完之后,好几日连着来找您,被拒之门外后,连夜把知州府里的美妾和金银都迁走,将后院最大的卧房都给您腾出来了。”
谢衡之抄着袖子笑了,弯下腰摸了摸狗头。
大黑狗温顺地发出呜咽声。
小林好奇道:“谢大人,您折子里写什么,把他吓成那样。”
“我上书弹劾了先前那几个闹事的书生,免去他们科考的资格。”谢衡无奈道:“屋子挪出来,就住进去吧。耳房不用人伺候,栓狗就行。”
这知州府衙置办的古趣盎然,且将整套的金棱七宝装软乌木家私,和定窑青白瓷都留在府中。谢衡之自打入仕以来,蹭住过不少贪官污吏的宅子,这样有品味的还是头一遭。
“您不打算动他?”小林诧异。
“不打算,”谢衡之淡淡道:“现在没必要,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死后清算吧。”
这是给太子和皇后面子,省得杨大人难做。
他在知州府洗漱完换了身衣裳,便开始处理搁置任上的繁冗杂务。等天色晦暗,他披着单衫,望着外面,平安忽然踏门而入:“大人,娘子划定了几家书坊,您看看。”
字条展开,是霍娇清隽的字迹,他放下捻着卷宗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心下一片柔软:“我去看看。”
第46章灯下他在看她。
霍娇伏在那张小案上,已经睡着了。案上杂乱,堆满了书和小报。
胸腔中像是闯进只暖融融的小猫,温柔柔软,带着一丝痒意。
似乎是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
苦海无涯,孤独难捱。这间偏房,像一叶无主扁舟,历尽磨难,幽幽靠岸。
同不同他和好,又有什么关系。
黑夜浓重,一灯如豆,他竟在儿时交杂了苦闷与希冀的地方看到她。
已然命运厚赠。
谢衡之小心上前,穿过敞开的雕花门,霍娇睡得香甜,浑然不觉。
他倚着门框看了很久,最后只敢克制地给她披上薄毯。
这样的距离,他才突然发现她已散乱的发髻间,有个熟悉的东西。
数月来贴身带着,他常在灯下看它。
是那只白玉簪。
她应当已经知道了,却没有恼羞成怒的丢掉它。
谢衡之心头酸软,忍不住浅笑。
深夜的歙州临南巷,是当地富户和外地商旅置业的风水宝地。巷中不少人家都豢养女乐艺伶,亥时已至,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一只黑狗悄无声息的翻过院墙,窜进高墙,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