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你觉得自己只管收钱办事,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是算计好的。假做放水,让你顺利将舆图送至西州,助长两地边境摩擦,好让任经略在朝中更受官家重视。出了岔子,下地狱的却是你。”
“我……”兰羡脑子一空,一阵水声,他竟是尿了。
谢衡之也有些不忍,他神色复杂地站起来:“来人,给他换身衣裳。”
快要走出地牢,身后的狱卒追上来:“大人,他说要见你。”
“你想要我怎么做?”兰羡狼狈道:“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不要告诉我,你我舅舅甥情深。”
“要你一人认罪认罚,我就此结案,不牵连你家人,”谢衡之声音很轻:“但我有证据,可以做到随时翻案。这样既卖了王皇后和小太子面子,又留下他们的把柄。”
他看着他,推心置腹:“我只求一个自保,无他。”
兰羡吐出一口气:“好。”
第47章偏心他不如他?
瞎逛了一上午,下午到底有些乏了,霍娇便找了个茶坊,在二楼的雅间吃茶。
正和平安闲聊,何五进来道:“娘子,有位娘子说谢大人送来一张字条。”
霍娇接过来,字条上详细写清楚进展,兰羡已经打算认罪,在写认罪书了。
平安道:“谢大人还是怕娘子担心,好贴心啊。”
霍娇笑着没说话,不过她看到字条最后一句“阅毕即焚”的提醒上。
她从平安那里要了火舌子,边烧边胡思乱想:这么清秀漂亮的字迹,不做雕版印出来可惜了。
“平安,给外面送信的娘子辛苦钱。”霍娇以为来的是知州府的人,便掏了些碎银子。
平安捧着银子出去,回来的很快,她面色疑惑:“那位娘子不要银钱,说想见你一面……”
霍娇好奇地跟出来。
茶坊外的街边,一个知州府带刀差役,身边站着一名女子。女子脸色苍白,骨瘦如柴,衣裳袖口和裙摆都大得古怪。
霍娇张了张嘴:“萱儿……”
萱儿冲霍娇一点头:“霍娘子,可否里面说话。”
两人单独回了雅间,霍娇先开口:“你现在过得……”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看见萱儿手脚上的铁链和皮肤上的伤痕。
这种寻常问候,只会让人觉得是讥讽。
“我现在还不错,”萱儿接着她话道:“延州打仗的时候,我在前线运送辎重,还做了……”
她低下头,咳嗽两声:“总之勉强是活下来了。前些日子,刘雪淮将军突然找到我,说谢大人手头有一桩案子,需要我做人证。于是将我送来歙州。”
霍娇猜测她是与兰羡的案子有关,故而不多问,只是安静点头,听她说话。
“谢大人说,若我能为这件事出力,会上书请求为我减刑,免去死罪。若是遇上大赦天下,或许能重新做人,”萱儿说:“我想活下去。但谢大人看起来好可怕。霍娘子,你曾问过我,要不要跟着你,这个问题还作数吗?”
霍娇道:“好,从今天起,你对外就是我从汴梁带来的女使,名叫如意,记住了吗?”
萱儿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便答应了:“你不问问我,我要做什么人证,不问问我究竟涉及什么案情吗?”
霍娇抿了一口茶:“谢衡之让你来给我送信,就是希望我暂时替他藏着你。案情的事,能说的,他都会告诉我。他不说的,那就一定是我不知情比较好。”
她抽出手绢,剪成两半,将萱儿手腕与铁索隔开:“万事你都老老实实按他安排去做,安心待在我这里。他把从殿前司带来的亲兵,都安排在我周围护着我,你跟着我最安全。”
萱儿点点头,想起一件事:“我来时遇到差役,去找谢大人,说兰大官人的母亲来了歙州,要求见他。”
霍娇手中茶碗一紧:“你说什么?”
谢衡之刚到歙州上任不久,兰珩自知民与官斗,天生矮人一头。便让人送信给兰家大娘子兰歆。
兰珩家中的九域守令图被狗叼走不多时,兰歆刚巧下了船。
夜里兰珩赁了一顶小轿,去码头接她。
江管事掺着兰歆下了船。
她捏着手中的绿丝紫檀珠,遥望远处:“兰家如何了?”
兰珩从轿夫手中接过马凳,他摆好马凳,又亲自半跪着扶住,好让大娘子上轿时稳些。